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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祭拜

又过了两天,白棠终于绣完了她人生中第一只香囊。

她确信自己不会再绣第二只。

这天裴寂从外面回来,白棠仍在拿着针,往那香囊上戳些什么,他走近一瞧,白棠赶忙把那香囊藏在身后。

“给我。”

白棠犹豫了下,才递给他。

她小心翼翼去看裴寂的脸色,这玩意实在太难看了,估计马上他就会有一种三百两黄金打了水漂的感觉。

该!

谁叫他非得纳自己?

白棠正恨恨地想着,裴寂却指着上面一团白色的东西问道:“这是……海棠花吗?”

瞎了吧这人?

从哪儿看出来是海棠花的?

那分明只是一朵普通的五瓣花。

“……你说是,就是。”

“你的绣技真的很差。”裴寂笑着说道,又从她手里拿过针线,将那花瓣重新修了修,又在里面用黄色的丝线点缀了些花蕊。

黑色的锦缎,经过刚刚裴寂的加工,净白的花瓣躺在上面很亮堂,实在很是相宜。

“你还会刺绣?”白棠问道。

“儿时学会的。”

裴寂看白棠一脸吃惊的样子解释道:“儿时,因我不受父皇看中,有些拜高踩低的人对我很是轻慢,年纪小的男孩都愿意出去跑跳,难免会撕坏衣裳,有时候不能及时换新的,母妃早早过世,有时候阿姊会替我缝补,我在一旁看着,也学会了一些。”

白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寂,只是看他将那香囊系在腰间,好似很愉悦的样子。

“明日我们一起去祭拜我母妃,”裴寂说道:“之后你就可以回行云阁了。”

白棠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第二天一清早,白棠就被裴寂从床上拽起来,她向来嗜睡,这些天因为被裴寂拘在屋子里,所以一直没去给孟央请安,每日更是越睡越晚。

“起来。”

白棠身子起来了,眼睛却一直闭着。

“睁眼,回来睡。”

白棠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穿衣服穿了半天,扣子都扣错了位,还是裴寂给重新扣的。

她好些天没有出门,外头的天气是意料之外的凉,扑面而来的寒风叫她立刻清醒过来了。

她缩了缩脑袋。

裴寂拉着她的手。

一路上都没有人,这叫她心情放松了些,手也没那么紧张了。

裴寂发现白棠的眼神总是左顾右盼,从前她从来不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就算是第一次他们在汴京狱相遇,发生火拼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躲闪。

“你怕什么?”裴寂的手摸着她的脉,她的心跳得很快。

“没什么。”

他想起宫中太医跟他说的话来了,说她忧思过重,郁结于胸。

裴寂的眸子暗了暗,等他们上了马车,驶出很远,她的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

裴寂母妃的墓并没进皇陵,这是白棠没想到的,她跟着裴寂爬了很久的祈山,她母妃的墓,就停在祈山山顶上面。

那墓碑上刻着“蔺施”两个字。

这倒是个好名字,白棠想,看裴寂生得这样好看,母亲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么好的名字,又是个美人,果然红颜早逝。

墓碑前摆着香炉,三迭托盘,托盘里放了些小食,还摆了一壶果酒。

白棠跟在裴寂身后上了香,也拜了拜,看裴寂将酒倒进酒杯,再倒进干涸的土地里。

山顶比山脚还要冷,没过一会儿,随着呼啸的风,竟有雪花飘飘洒洒而落。

裴寂就呆呆地看着墓,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出声,她也不出声。

直到雪越来越大。

可落在他头上的却没有多少。

裴寂抬头看去,是白棠伸出手遮在他的头顶,替他挡去了一点风雪。

“下雪了,你怎么不催我早点走?”裴寂起身,他想起往常来时,也碰上过下雪天,孟央总是催促他快些离开,免得寒气入侵,怕他会冻坏身子。

“你娘一年就见你一次,活着的时候就见得少,怕她太想你。”

“死了的人是不会变成鬼的,”裴寂拉过白棠的手:“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宋宴也是一样,你不必为他守着什么。”

白棠立刻甩开他的手。

“既然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何爬了这么久的山到这儿来?”

裴寂瞪着白棠。

“因为她活在你心里,小宴子也是一样。”白棠指着自己的心:“他活在我心里。”

她的眼泪和雪花一起落下来,砸在裴寂心里,白棠转头就往山下走去,她步子小,很快便被裴寂追上了。

山间路滑,下坡路,又刚落了雪,白棠最开始不要裴寂扶,直到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后才学乖,裴寂一路托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回到马车上。

马车里一直点着火炉,他又找出了个汤婆子塞到白棠怀里,瞧她一头一身的雪花慢慢融化。

等马车回到王府,白

棠跳下车立刻回了行云阁,连个眼神也没给裴寂留下。

裴寂这次倒是没阻拦,他独自一人回了书房。碧琼正在书房外静候,见裴寂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如何了?”裴寂揉揉脑袋,很是疲惫。

“已经拿去细细查验过了。”碧琼边说边将一只剪开了的香囊递给裴寂:“里面装着的是青皮,香附子,薄荷,豆蔻,甘草。”

裴寂愣住了。

“是用来疏肝解郁的,”碧琼继续劝道:“殿下,白四姑娘心思单纯,为人良善,最是简单不过,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其实您不必总是这样怀疑她的。”

裴寂点点头,挥手叫她下去。

他将自己隐没在黑暗里。

碧琼说的这些,裴寂不是不知道,白棠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习惯了。

习惯了揣测人心,习惯了多加防备,习惯了没有朋友,也习惯了没有爱人。

他打开抽屉,取出针线,映着月光,将剪开的香囊一针一线的缝合了,重新挂在自己的腰间。

黑暗的屋子里,明亮的只有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和躺在这只香囊上的白色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