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优慎重地问出了第四个问题:“镜子是否是一种隐喻?”
“是。”
薛优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关于镜子的隐喻,她在《花与镜》中已经体会过一次。
在那个副本里,镜子代表着的是自我认知与自我评价。
阿南正是因为无法正确看清镜子中的自我,黑猫才有机可乘,将他污染。
但关于镜子的隐喻其实还有许多。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将照镜子比喻成艺术家描绘物象,追逐的不过是“影子的影子”,代表着对真实的偏离;
亚里士多德则认为,镜子象征着“模仿”这一人类本能,是偏向正向印象;
博尔赫斯则使用镜子来隐喻人生的虚妄与真实,为镜子添上一抹神秘的色彩;
中国文化中,则有更多关于镜子的比喻,如老子的“玄鉴”和庄子的“至人之用心若镜”;
电影中的镜子则常被用来象征破碎的关系和心理上的距离……
关于镜子的隐喻,实在太多太多,薛优一时也抓不到头绪,干脆转向其他线索:
“猫是否也是一种隐喻象征?”
“是,也不是。”
五个问题过去,薛优却反而更加迷茫了。
她仿佛就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光滑的反光平面中,倒映出来的却好像已经并非她自己。
她的皮肤原是这样洁白光滑的吗?难道上面不曾覆盖茸茸的毛发,厚实到足以抵御风霜?
她的眼睛原是荔枝核般浓重的咖啡色吗?难道她的瞳孔不该落在湖水般的碧色虹膜中,不该是带着野性的竖状?
薛优觉得自己变了,又好像只是被还原了;
她觉得自己终于参悟了那一刻的玄机,可这或许恰恰就是陷阱本身所在。
她在那个瞬间理解了沈寻和岫玉的选择。
她确实不该怪他们,因为“祂”是无法抵抗的。
无论怎么挣扎,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与其失去不能失去之物,或许破釜沉舟才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当薛优“理解”的时候,镜中的景象也开始真正改变。
她还是她吗?
又或许,她其实正是……
“薛优。”
直达脑海的那个声音,又或者说,意识,温和而坚定地在一片混乱中唤回了薛优的神智。
“停下吧,还没有到你该真正理解一切的时候。”
“剩下的五个问题,我会为你保留,直到你有能力承受一切真实。”
薛优的意识猛地回笼,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发丝竟然已经全部汗湿了,仿佛刚从深海巨浪中捞上来一样。
“小尤,你没事吧?”
拥有精致面庞的少女满脸关切,正是久别重逢的玛瑙是也。
薛优只觉得头痛欲裂。
明明只是一次海龟汤游戏而已,身体的反应却比十币副本还要剧烈。
是因为她刚刚,比任何时刻都更接近那个终极的缘故吗?
薛优接过玛瑙递过来的水,虚弱地笑了笑。
“又见面了啊,宝宝。”
听到这声宝宝,玛瑙不禁有些恍惚。
“我说过了,我们肯定会再见到的,我的预感一直很准。”
薛优打量着四周。
现实的房间和刚才幻象中的并没有很大出入,区别只是多了一扇开着的窗户而已。
白色的大猫依旧趴在茶桌上,可看着却没有刚才那么灵动了。
薛优皱眉:“这只猫,到底是谁?”
玛瑙走过去,把大白猫抱在怀里。
因为之前白猫许诺过,不论薛优有没有赢下海龟汤,都会告知自己的身份,所以玛瑙也就直言不讳:
“它自称实验员Y,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师父他们都叫它‘研大人’。”
“研大人似乎是寄宿在布丁的身体里,需要传达指令的时候才会醒来。”
“哦,”玛瑙后知后觉地补充道:“布丁就是这只白猫的名字,平时就养在多宝事务所里。”
“喵。”布丁喵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咪。
实验员Y。
薛优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汽车旅馆中看见的那篇报道,署名是实验员D。
实验员Y和D之间是什么关系?
除了Y和D之外,是否存在其他更多实验员?
实验员既然叫做实验员,是否在进行着某种实验?
这种实验,和黑猫,和副本,是否有什么关联?
薛优心中疑窦丛生,可无论再怎么问,布丁都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
薛优急了,上手拧起布丁圆鼓鼓的一瓣腮肉,“你……”
却见布丁忽然炸了毛,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薛优则感觉肩膀上蓦地一重。
一声幽幽的猫叫在耳边响起,薛优对这种笑声无比熟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刚刚研大人在的时候,黑猫被压制了,因此才没有出来捣乱。
研大人走了,爱吃飞醋的黑猫又怎么会容忍薛优在它面前rua别的猫猫?!
薛优有点儿汗流浃背了。
她讪笑着,把黑猫从肩膀上薅下来,讨好地亲了亲,“宝贝,在外面呢,给个面子呗。”
黑猫气鼓鼓!
薛优就开始狡辩:“我只是想问它一点儿东西,急了才上手的,你看我之前勾搭过别的猫吗?”
黑猫不想理她,给了她一口后就消失在虚空。
看着揉着伤口的薛优,玛瑙幽幽道:“小尤,看着好像渣男哦。”
表面上义正辞严,背地里玩得很花的那种。
玛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立刻成了薛优的新目标:“你们到底在折腾些什么事情?多宝事务所又为什么出现在现实?第五条指南到底……”
“停停停!”
玛瑙本来就不喜欢动脑子思考,被薛优这么一问,立刻感觉CPU要爆炸了:
“这些事情,你问我师父去吧,别来问我,我什么也不懂。”
薛优这才想起来,外边还有许多人在呢。
“我妹妹她们呢?”
“在其他的房间接受考验。”
看薛优表情不好,玛瑙立刻补充道:“放心,都是没有危险的那种。”
“现在大概也已经完事儿了吧。”
说话间,玛瑙随意推开了门,却正好与神色匆匆的沈心言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