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更夫也是这般?”
敛房中,李夜清双手环胸,白狸奴蹲伏在他的左肩之上,他看着面前冰棺中的更夫尸首,对一旁的推勾官问道。
而跟在其身后的徐运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玉衣卫修建敛房时在地基深埋了一块不化的冰石,又在四根梁柱内刻有上品的冷符,因此敛房中四季如初冬,这也保证了停放在敛房中的尸体不腐。
而在更夫的身旁停放的是这段时日在玉京死于妖魔之手的尸首。
一旁的两名推勾官连连点头附和。
“根据在下的勘验,这些人全都犯了天人五衰之相,即将油尽灯枯,即使没有邪祟作乱,他们也没几日可活。”
听到这话的柳折有些诧异,他上前一步道:“那岂不是咱们玉衣卫白忙活一趟。”
“白忙活到不尽然,”李夜清拍拍柳折的肩头,“所以刚刚在中堂时,我才会说这妖魔身上蹊跷,至于其中缘由,还需等审问一番才是。”
将冰棺阖上之后,李夜清望着眼前的尸首,默念了两声疏文。
“柳千户,劳烦你暗地通知这些死者亲族,少作动静,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记得多给些钱财抚恤。”
柳折苦笑一声。
“李都司,你倒是会做好人。
”
随后柳折就走出敛房,吩咐了几名玉衣卫去办理此事,而敛房中的推勾官们也都结束了勘验,各自回去歇息了。
玉衣巷占地极广,只不过高功用阵法辅以符箓,将其隐藏在玉京闹市之中,远远望去只会以为是一座上等园林。
穿过敛房就是人人都闻之色变的诏狱,玉衣卫的诏狱用以监禁妖魔,因此其中手段和诏狱之森然,远胜于锦衣卫诏狱。
支走柳折后,李夜清从腰间取出画轴,正要动身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徐运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难道玉衣卫的总旗官连诏狱都不知道吗?”李夜清手握画轴调侃道,“徐总旗刚来,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可多嘴一句,玉衣卫诏狱可是阴森唬人的很,连妖魔都受不了,还要跟进来吗?”
本来正想着打退堂鼓的徐运,被李夜清这一激,立马接话。
“去,怎么不去,你带路。”
敛房尽头是一道朱红漆底的两丈大门,鎏金的兽首吞口衔着门环。
在李夜清走到大门前时,那两只兽首也眨了眨眼睛,确认来者是李都司后,那朱红大门便缓缓向两边打开。
瞥见徐运惊愕的模样,李夜清解释道。
“它们与官衙前的
瑞兽一样,都是开化了灵智的精石,快些进去吧。”
朱红大门后是极其深邃的黑暗,这条通往诏狱的长廊只能通过远处诏狱燃起的烛火才能依稀看见。
“跟紧些,别乱看。”
李夜清提醒了一句,随后就一步跨过门槛,踏上通往诏狱的长廊。
在两人都穿过大门后,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就又紧紧阖上。
而长廊四周突然燃起的幽幽萤火也让徐运的手心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
通过萤火的光亮,徐运这才看清了诏狱的模样,这里仿若是一座巨大溶洞,上方怪石嶙峋间嵌着钟乳,白云母和琉璃矿等泛着微弱光亮的天然矿石。
前方的诏狱就建立在这溶洞中心,下方是水流湍急的深涧,徐运低头看了一眼深涧。
只见昏暗的涧水中有一道极其巨大的身影在围绕着诏狱蜿蜒游动,偶尔浮出水面的一截身子上布满了斗大的白色鳞片,那一双红灯笼般的双眼潜伏在深涧之下,仿佛在和徐运对视。
徐运心头一紧,双腿险些酸软跪倒下去,好在有李夜清一把拉住了他。
“都说了让你别乱看。”
“那水下面到底是什么妖物,”徐运拍着心口,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太吓人了。”
李夜清松开
拽住徐运胳膊的手,向涧水下点头示意后继续向诏狱走去。
“玉衣卫诏狱的看管者,年岁几乎和这座玉京城一般悠久,怀着点敬畏之心,别动不动用妖物称呼它。”
但李夜清肩头上的白狸奴却好似丝毫不畏惧涧水下的那头大妖,反而一双琉璃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一丝口水也不自觉地从嘴角流下。
走过浮空的长廊,在踏上诏狱地面后,徐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而今日值守的几名玉衣卫在见到李夜清,也是纷纷拱手行礼。
“李大人。”
李夜清也没顾上和他们客套,当即便询问道:“诏狱可还有闲置的牢房,另外取一套布衣借我一用。”
值守的玉衣卫思付片刻,让另一人取了套便衣交给李夜清后回答说。
“玄字监里倒是还有几间闲置,李大人可否需要在下带路。”
“多谢,”李夜清接过布衣,“不必了,诏狱的路我还是很熟的。”
作别值守
的玉衣卫后,李夜清领着徐运乘坐诏狱中心的升降台,动身前往玄字监。
一路上两侧的牢狱中不断有各式各样的妖魔在呜咽哀嚎,声音回荡在溶洞内极为幽怨,乱人心神。
站在升降台上,锁链拉动机关旋转的声响
传出,升降台也随之层层下降。
玉衣卫诏狱自下而上分天地玄黄,黄字级一般关押的都是些行凶害人的邪祟,还有采生折割,会造畜之法扰乱太平的左道妖人。
玄字级关押的妖魔则更厉害些,进去都要先用银钩穿了琵琶骨才是,至于天地二级,那就是百年难出的大妖了。
升降台稳当落下后,入眼就是一道古法书写的玄字。
这一层收监的妖魔牢狱上都贴有五品的遮掩符,因此外人见不到里面,妖魔也不可能借此迷惑值守的玉衣卫,就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听见。
徐运紧跟在李夜清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在只有幽幽犀烛照亮的诏狱中。
不多时,一间打开着的空闲牢房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话说你找牢房,还要套衣裳干嘛?”
徐运望着李夜清夹在腋下的一套布衣问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
李夜清也未多做解释,拿起画轴,稍一抖落,画卷就落下一尺有余。
而画中被拘的白狐也随着李夜清的抖落而跌出了画境,直直地摔在监牢中。
随着一缕白光乍现,白狐也化作先前少女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那袭素衣还落在丹青坊处,此刻的她是无衣蔽体,柔若凝脂的胴体间难掩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