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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先见

昌化说的抑扬顿挫,只恨自己不能幻化个人形出来比划一番。

这边玄女娘娘听的羞红,只想着昌化这厮赶紧闭嘴。

还是灶房里的桃夭夭出来打了圆场,她用褂裙擦着指尖的水渍道:“李君和雪儿回来的刚好,桂花蒸的饭已经熟了。”

听见又是桂花,昌化的语气就落了大半截。

“桃花娘娘,怎么又是吃桂花,这几日里,桂花丸子,桂花糕,桂花酒酿,再吃下去,咱都要成桂花笔了。”

桃夭夭走到木案旁,阿帚立马殷勤地递来了湿布,用来擦拭木案。

“这是仲秋采下的最后一些桂花了,往后想吃可还吃不到,对了,剩下的一罐桂花我洗净后用蜜渍了,倒是个佐酒的小食。”

衔蝉居的闹剧持续了一会儿,随着食蔬和桂花饭呈上木案后就结束了。

用过饭后,其他小妖们都嘻嘻哈哈地围着天井的桃树打闹。

李夜清则和白泽坐在木案旁,就着蜜渍的桂花,倒下了两盏老酒。

白泽趴在木案上,招财进宝殷勤送上蜜渍桂花。

“小子,成名的感觉如何?现在大玄的儒门可都在问谁是浮生。”

听到白泽的话,李夜清抿了口微甘的酒,思付了片刻后回道:“先生,说实话吧,没什么感觉,倒不是我自负,而是觉得有些。”

“有些陌生?”

白泽一语就道破了李夜清心中所想。

夹起一箸蜜渍桂花,李夜清轻叹

了一口气说:“先生慧眼,虽然署名浮生的是我,编纂《玄都杂录》的也是我,但是我总是有些陌生的感觉,眼下圣人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更加珍惜衔蝉居当下的日子。”

招财进宝灵智未开,依旧给白泽一下一下地投喂着桂花。

坐在李夜清身旁,摇晃着两条白生生小腿儿的伶韵疑惑地歪着头,总觉得李君和之前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太一样了。

白泽低头啜了口浮在上面的酒花,不曾立即为李夜清解惑,而是反问道:“可还记得修行四境是哪四境?”

李夜清微微颔首。

“自然是记得的,知,入,化,道四境。”

“修行其实就是找寻真我的过程,道门将前三境称为三个阶段,知境是见众生,入境是见天地,化境是见真我,”白泽被招财进宝塞了满满一嘴蜜渍桂花,含糊不清道,“等这三个阶段你跨过后,眼前的才是道,所以现你会感到陌生很正常。”

白泽三言两语间,李夜清心中的郁结就被解开了大半,他摩挲着酒盏释然道:“正因为对自我迷茫,所以才要见见这片天地的众生,在见众生的路上找寻真我。”

“孺子可教。”

白泽刚咽下那满满一嘴桂花,那招财进宝又要塞,白泽赶紧按住了它,继续对李夜清说道。

“所以衔蝉居或是玉京城,甚至是大玄可能都不是你的天地,日后你就需走出

去看看,看看这方浮沉的世界,不然为何佛门要有苦行僧,道门有游方道人,而儒门又倡导行万里路呢?这都是在远游中见天地众生而找寻自我。”

李夜清掸去落在木案上的一瓣桃花,冁然而道。

“谢先生解惑。”

……

日薄西山,火烧云映衬着霞光绵延数十里。

一下午衔蝉居也只做成了四五桩生意,因为圣人返京就在这半月间,京城上上下下似乎都忙络了起来。

天井中,涂山雪依旧在桃树下修行剑术,因为有白泽这样的妖气笼罩,精怪一类在衔蝉居中的修行总是事半功倍。

一向吵闹的昌化它们这次也出乎意料的在一旁努力修行。

梦蚕趴在桃树枝干上,另一边坐着招财进宝。

李夜清推门进来,刚刚送走了张夫人。

张夫人特来接伶韵去皇城的酒楼里用晚食,一时怕是也回不来。

进门就见到衔蝉居的众妖都在努力修行,李夜清不禁感慨自己是不是有些怠惰了。

只是真传法门各有不同,李夜清所修的这道真传法门,就需得八精之气打造一座沟通天地的长生桥,因此才能入知境。

在找到其他精气之前,那也只是不断夯实基础罢了。

想到这里,李夜清叹了口气,没有立即阖上大门,而是拉了个木凳坐在了门旁。

先前送伶韵去皇城时,李夜清还在琵琶街上碰见了高翦。

高翦和李夜清打了招呼后

就去了红袖招,丝毫没有个赴死之人的模样。

“真搞不懂那人想的都是些什么,说着自己求死,怎么却还这么高兴。”

李夜清想的心烦,这一两个月间碰到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了。

先是玉京城中那位禁锢青丘狐族的王爷,举荐巴蛇而杀死青朱府君的汝南吴氏,还有最后刺死巴蛇的飞剑又是哪位修行者的手笔。

涂山雪收起双剑,别回腰间后见李夜清一个人呆在在

衔蝉居门前。

“李君在想些什么?”

见涂山雪坐在自己身旁,李夜清冁然笑道:“没什么。”

“让我猜猜,是因为青丘和那天被巴蛇吃掉的青朱府君?”

涂山雪一语成谶,直接说出了李夜清心中所想。

李夜清耸耸肩。

“瞒不过你。”

“其实李君不用这么担忧,青丘的事情,广孝师傅不是应承下了吗?青朱府君也上报了玉衣卫,他们会去分忧的,”涂山雪将一旁衔蝉居的木牌伸手拿进来后道,“李君现在就好好修行,好好写文章就是了。”

涂山雪一番话却也让李夜清心里的包袱稍稍落了些。

他看向身旁的少女,突然问道:“这么长时间不曾见过同族,或是至亲,你想它们吗?”

闻言,涂山雪愣了愣,旋即苦笑说:“有时会吧,不过至亲的话,我却从来不曾见过,以前同族的长辈们有说它们死在了关外,也有说它们在南山之南的青丘

,时间长了,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李夜清只得有些尴尬地道了声歉。

“没什么。”

涂山雪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回问起李夜清。

“那李君呢?自来衔蝉居起,也只是白泽,夭夭姐和昌化他们相伴李君,李君的至亲呢?”

李夜清沉默了片刻,而后回说道。

“在我随白先生和广孝师傅远游桃止山时,我爹他就故去了,临了也没见着面,后来我娘就离了玉京城,算起来上次去见她还是一年多前。”

之前从未听李夜清说起自己的出身事迹,此时听到,涂山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李夜清先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在衔蝉居里,有白先生,夭夭,伶韵,你和这帮精怪们,就挺好的,我觉得咱衔蝉居就是比起皇城的行宫也分毫不差。”

“也是。”

说完,李夜清正准备站起身来,却有一只金色的青蚨从远处飞来。

青蚨落在李夜清手中,泛起一抹金光,化作一封信件。

李夜清见着手中的青蚨信,以及封皮上的龙纹烫印,当时眉头一跳。

青蚨信上书。

玄祯,闻汝解青朱府君及淮东都尉狱,善。

又为某异书于大玄诸书院传之曰商学士题词,点墨抒尽江湖气,只笔抵作执金吾,善。

今夕亥初于朱雀大衍之司夜谯楼相见,务亲至。

此勿谓朕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