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枪舞过后,便是一位留着浓须的胡人穿戴着五彩锦衣走上高台。
而在这胡人的身后竟还跟着一只巨象,巨象身上披挂着绸缎,格外乖巧。
这锦衣胡人吹着奇特的关外乐器,而那巨象也跟着他的乐声用长鼻击打着绣球。
除了象舞外,胡人还表演了口中吐火,缩身入瓮等关外把戏,引得神心湖上的宾客们连连叫好。
胡人退场后,还有诸多节目,如胡女歌舞,文人凌空作画,皆能博得一笑。
镇西王府的侍女们端上了一盘盘珍馐美馔,大玄内的,关外的皆有。
等食过五味,酒过三巡后,镇西王李烈看向了神心湖之上的那艘画舫。
李烈端起手中的酒盏,站起身来。
见到镇西王起身,一众宾客们皆都看向了上座。
“诸位,今夜多谢诸君能够赴宴,本王有一喜事,特向庸都城的诸位宣布。”
李烈顿了顿,继而说道。
“我李烈在沙场上征伐半生,如今终收一女,可继庸都之主。”
此话一出,宴内众人又是一惊。
庸都城镇西王不曾有子嗣,此是庸都城人尽皆知之事,也有人私下议论过等李烈百年之后,圣人会将庸都城分封给哪个皇子。
大玄藩王封地也皆是世袭,镇西王虽然不同于皇子赵王、晋王这样的单字王,却也是拥有蜀州封地的藩王,可让子孙世袭爵位。
只是如今镇西王突然间收了一女,养子本无权继承藩王之名和封地,何况还是女子。
虽然众人心中所思不同,却还是齐齐起身举杯共贺镇西王。
而这时,神心湖之上的那艘画舫也开始向着岸边缓缓移动。
随着笃的一声轻响,画舫的船檐缓缓碰在岸上。
画舫上的屏风门被侍女向两旁拉开,一身锦衣绣裙的狐女涂山雪出现在庸都城众人的面前。
狐女如初雪一般的白发
在夜幕下格外醒目,两缕长发自胸前垂落。
脸上只是略施粉黛淡妆,便已格外娇俏可人,与那眼角的胭脂色妖纹相互映衬。
见到狐女的一瞬,宴会内的众人皆都瞪大了双眼,不仅仅是惊叹于狐女的美貌,更是因为看见她发丝间的狐耳。
狐族?
非我大玄中人?
一时间,众人都在心中各自暗叹,而涂山雪走到高台之上时,镇西王李烈也是亲自走了下来。
他站在涂山雪身前道。
“诸位,这位就是小女涂山雪。”
言罢,狐女向着在座的诸多庸都大员与世家弟子躬身行了一礼。
下座的何年看着前方的狐女,不禁双眉微蹙,他暗自道。
“青丘涂山氏,那也是南山国人,如何能继承我大玄藩王之位和庸都。”
何年轻轻摇了摇头,但依旧是像其他世家弟子一般举杯恭贺。
何年的动作被对面的李夜清均收入眼底,不仅仅是何年,在座的诸多庸都城三品大员和世家弟子们,心里大多也是这么想的。
李夜清叹了口气。
“果然让妖族继承藩王,这难得众人心服啊。”
他身侧的桃夭夭注意到了李夜清的神情,于是询问道。
“怎么了李君,为什么叹气?”
李夜清看向前方众人,摇了摇头道。
“就算南山国与我大玄国千好万好,这些修行者和庸都城大员们心底里还是不愿接受一个妖族日后继承藩王和这整个蜀州地界,只是现在碍于镇西王的面子上,这才纷纷举杯庆贺。”
闻言,桃夭夭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这时,一旁的何子期却回答说。
“虽然确实如此,但我却觉得并无太大的不妥。”
李夜清笑了笑,看向何子期问道。
“哦?为何。”
“回玄知师伯的话,我大玄国自然历来不与妖魔为伍,历朝圣人都西逐妖魔出龙武关,如
今的麟功圣人更是一路打到了西方桃止山下,沿途诸国敬圣人如敬神灵。”
说到这里,何子期却又一改话头。
“但大玄国终究还是与众生和平共处的,神道诸神大多是得了道行的妖族,因此我觉得这位青丘的姑娘继任庸都并无不妥,而且青雀山上的树君和雀君不也是妖族出身,剑君说实话也可归为剑妖,修行圣地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庸都城。”
听了何子期的话,李夜清只是微笑着,并没多说什么。
高台之上,镇西王李烈将涂山雪带到了自己的主位,就落座于自己的身旁,这更彰显了其郡主地位。
定下庸都郡主之事后,李烈坐在首座,面色却变得格外凝重。
他看向面前的诸多宾客,严肃道。
“这第二件事,想必在座的诸位蜀州高士也都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听到镇西王发话,宴会中的众人皆都放下了手中
的酒盏,侧耳倾听。
“如今关外妖魔聚集,本王派出的密探已经探查到,宝狮子国集关外四国之力与诸多妖魔部族,已经在龙武关外三百里处设下军营,时刻都会大军压境,犯我大玄边疆。”
说到这里,镇西王李烈肃穆道。
“本王今日邀请诸君倒此,便是想借诸君之力,来日若妖魔大军来犯,你我共拒其于龙武关外。”
话音刚落,在座的众人皆拱手道。
“愿与镇西王大人共进退!”
随后,何年站起身来,拱手道。
“庐江何氏与麓鸣书院,愿身先士卒,拒妖魔于大玄之外。”
没等何年说完,那一直闷着喝酒的青阳剑场老者也举杯站起身来。
“青阳剑场绝不让西方妖魔踏过龙武关半步。”
青阳剑场和庐江何氏带头过后,在场的庸都城世家与修行地皆都起身附和,愿与庸都城共存。
李烈颇为动容,将盏中酒水一
饮而尽,向众人拱手道。
“我李烈,在此谢过诸君!”
………………
庸都城外,两名守城的兵卒正提着酒壶,看着外面坊市小镇的焰火闲聊。
这里是庸都城的一处狭小偏门,一般只有四名兵卒看管。
“唉,难得的年关,我们却要在这里守城门,娘的。”
留着短须的兵卒骂了一句,又看着身旁那人道。
“他们俩去买肉食怎么还没回来。”
另一个兵卒尚且年轻,有些局促不安道。
“十户大人,今夜镇西王大人派遣了诸多军队巡查城关布防,我们却在这里喝酒,若是被巡查的都尉看见了,那可是要挨军法的。”
听着年轻兵卒的话,留着短须的十户不禁哈哈大笑道。
“我们守的这也叫城关?特娘的都没镇西王府里的茅房门宽敞,巡查的都尉不会来这儿的,你若是真的害怕,这酒你给我喝,待会儿他们俩买回来的肉食也别吃了,到时候一嘴油光,那都尉横竖得赏你三百军棍。”
年轻士兵有些忐忑,但还是心一横,将手中的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十户点了点头,笑道。
“唉,这才对嘛,凭什么他镇西王就能在王府里大摆宴席,好酒好肉的吃喝,我们就要在这挨饿受冻。”
正说话间,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影。
因为庸都城门全部关闭了,所以他们只能够去最近的坊市里买肉食。
两个兵卒空手走到了城门前,十户不禁蹙着眉头问道。
“怎么没买着肉食?那坊市里铺子难道都闭了门不成。”
可那两个兵卒却并没有回答他,两人的脚步虚浮,眼底也泛着青色。
突然间,左边的兵卒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随着一阵寒光闪过。
那十户觉得脖颈一凉,随后一颗浑圆的人头就滚落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在断口处喷涌而出,将他身
旁的年轻兵卒都溅了一脸一身。
年轻兵卒被周围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只觉得双腿打颤,裤子被一阵温热淋湿了。
他刚要开口呼救,却发现在那两个兵卒的后面,竟然还跟着十数个黑色的身影。
“妖……妖怪。”
“有妖怪啊!”
年轻兵卒再也绷不住了,他连刀都没拔出来,哆哆嗦嗦地就推开城门要往庸都城里跑去。
可是他还没跑出两步,就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低下头一看,一柄长刀已经透胸而出,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流淌而下。
川江水道之中,夜幕下的川江漆黑如墨,丝毫不见底部模样,这里有上百甲士把守。
可突然间,城墙下立着的可探查妖气的白皮灯闪烁不停。
带头的百户连忙高举火把,大声喝道。
“有妖袭!”
这一声高喊好似平地惊雷,打破了庸都城的年关宁静。
而他们面前的川江也突然开始起伏不定,一个巨大堪比城门的黑影破水而出。
庸都城内。
昭艺坊汝南吴家之中。
宝狮子国妖臣使者玄雨看向城中亮起的火光,他微微一笑道。
“是时候了。”
随后他对身旁的吴梭道。
“按照我给你的舆图,便可以向着那神道破绽之处离开庸都城,我已经派遣手下妖将在那里突破城关,接你等去往关外。”
吴梭拱手道。
“多谢大人,大人,在下多嘴一句,您一定要将我父亲平安带离庸都。”
玄雨微微颔首,笑道。
“放心,放心。”
听到这话的吴梭才转身离去,准备带领全族上下离开庸都城。
而天井中的玄雨也一跃上了吴家主楼的檐角顶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庸都城七十三坊市里渐渐升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