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阊按着军案上的西方诸国地图,看向下方的军师张仪,问道。
“如何做?”
“很简单。”
张仪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去了茶汤上漂浮着的茶叶后抿了一口回道。
“大军到达庸都城之后,便按照圣人书信中所言,上交三军兵符于镇西王,此后全权交由镇西王决断,圣人必不会有所疑虑,至于汝南吴氏,悬空寺也不会因为他们而与朝廷为敌,一个弃子罢了,灭族便灭族了。”diwxs.
闻言,李阊点了点头。
“我所想的也是和军师一般,圣人之命如何能不从?只是辛苦了这些军士们,难得的年关,却又要在沙场厮杀。”
本来今天拒北城的大军就可以行军至庸都城,但今天偏偏是年关除夕,为了不引起庸都百姓的恐慌,李阊便决定在庸都城外暂歇一夜,等年关第二日再去往庸都城。
想到这里,李阊朝中军大帐外喊道。
“殷九!”
话音刚落,一名蓄着短须的副将就走进了大帐之中,拱手听令。
这名副将正是方才向宝狮子国妖臣玄雨出刀的将军,只不过那一刀被玄雨以妖气挡下。
李阊挥手下令道。
“去将行军的辎重肉食都取出来,另外中军里的酒水也全部取出,分给三军享用,每人一斤酒,半斤肉,如若不够,就去问附近的牧民胡商买些来。”
殷九拱手称是,随后就快步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阊看向张仪,问道。
“张先生,你看这样如何?”
张仪微笑着点了点头。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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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都城以东。
此处群山环抱,明明冬日的尾巴尚未过去,庸都城里仍然一片雪白,可这里却林中葱郁,翠青犹如珠宝匠人所烧制的翡翠一般沿枝欲滴,终日四季如春。
李夜清三人骑着神骏穿过狭长向上的山道,随着一道暖阳洒下,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这里四座高山簇拥着一座巍峨的险峰,远远望去就有如一柄长剑直指穹漏。
山间溪流潺潺汇聚成瀑布自高峰上湍急直下,又形成一道深涧,落入山下如水墨画般的湖泽之中。
“这里就是蜀州剑阁所在的磨剑山了啊。”
徐之斐勒住缰绳,看向面前巍峨的磨剑山,感慨道。
“真是了不得的好气象!”
而在磨剑山的山脚下,三人就能觉察到,自从穿过那狭长的山道后,进入磨剑山地界里,周遭就一股不同寻常的灵气。
这股灵气极为特殊,不同于浮玉山和青雀山那种适合修行者呼吸吐纳的天地灵气,反而更适合武夫们的呼吸之法。
并且这灵气对于兵刃似乎也有着独有的作用,自从踏入磨剑山后,李夜清腰间的霜降剑就泛着轻微的剑鸣。
而徐之斐手中的那杆名枪蟒吞龙也微微颤动了片刻。
徐之斐在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而后看着手中的蟒吞龙,啧啧道。
“这磨剑山里真是神奇。”
李夜清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前几步后看向前方的高山道。
“不然你猜为什么剑阁所在的磨剑山,会被称作为老剑福地呢?”
福地是修行人对于灵气充裕的宝地的代称,诸如此类还有圣地和洞天。
其中圣地为第一等,如青雀山、希夷山、浮玉山和悬空寺这些两教根基,都被尊为道门或佛门圣地。
福地则次一等,如蜀州剑阁,北地观音祠,玉京城上庸学宫,皆是福地,其中上庸学宫依附于玉京城的朝廷气运,且为儒门首府,早就是圣地的规格了,只是一直没有被评升。
而洞天是最小的宝地,往往方圆不过几里,更有甚者仅有几尺,或藏于山洞深渊之中,更有些就在法宝方寸间,诸如李夜清浮生画轴里的那一方画境,还有英招麇的法宝,咫尺镜里的镜中天地。
三人都下马后,沿着青石凿制的山阶向前上方的剑阁山门走去。
只是一路上,方小草都一言不发。
徐之斐将蟒吞龙背在身后,牵着缰绳向上走去道。
“老李啊,我曾经听老爷子说过有关剑阁的事情,据说剑阁虽然这百年来都是以铸剑闻名,但更早以前,剑阁就是剑修的发源地,天下第一批剑修就是从剑阁中走出。”
但李夜清却是摇了摇头,他看向前方的山门,回答道。
“镇国公大人确实是剑阁这代阁主相交甚好,不过他所知道的剑阁事情并不完全。”
李夜清之所以能这么肯定,也是因为白泽以前和他说过有关剑阁的事情。
“最初的妖魔大劫时,人族尚未开化完全,两教虽然初俱规格,但山上人和山下人的界限可比现在大多了,那会儿百姓们往往视修行者为神,甚至向他们祭祀以求祈福,可妖魔乱世到来时,肯下山拯救黎明百姓的山上人却寥寥无几。
”
这段千年前的往事说的叫徐之斐来了兴致,他连连让李夜清接着讲下去。
“后来人祖应劫而生,修完了三教的四境,战败妖王帝江,西逐妖魔至龙武关外,桃止山下,北驱蛮夷出山海关,随后人祖创建大玄,而他麾下那一批不能修行山上法门的跟随者们受到泰山府君指点,成为了最初的人族武者,那些持剑的武夫们在大玄国建立后就镇守在了大玄的最西方,时刻震慑着西方龙武关外的妖魔,这就是剑阁的雏形,因此不是剑阁中走出了第一批剑修,而是这天下最初的一批剑修们组建了剑阁。”
“没想到是这样,黄丞相可给你讲了不少东西啊。”
徐之斐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
“既然武夫之道是泰山府君指点出的人族登山途径,那三教又是怎么来的?”
李夜清没有说这些事情其实是白泽这个千年前的大妖所讲,毕竟徐之斐也不知道白泽是谁,他回道。
“并非是三教,其实是释道两教,这两教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之,至于从何而来,那就要问他们的开山祖师了,不过怕是早就已经不在这方天地里了,而武者之道,并非是人族独有,而是妖族的,妖族的妖修修行者,其实修的就是武道,打熬肉身气血,他们的妖气就相当于我们武夫的罡气,只是又有些近似修行者的灵气,人族的登山路就是泰山府君取妖族修行之法演变而来,而儒教嘛,这个是大玄国建成后,人祖身旁的文士所建,也相当于开山祖师了。”
徐之斐肯定道。
“我觉得也是,几千年了,那两教的开山祖师也早就死了吧。”
徐之斐并没有理解李夜清所说的跳脱这方天地是什么意思。
多此,李夜清也没有多做解释。
而上庸学宫的创建者,他的名讳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了,人们只知道他是文圣,而文圣这个名号也一代代的传承了下来,每一任学宫的夫子都是文圣,只不过那位初代文圣,经过数朝的神化和尊奉,如今已经被称为至圣先师,学宫文庙中居中的那尊塑像就是至圣先师。
但更不为人所知的是,这位至圣先师与白泽还是至交好友,这两位虽然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妖族,但都是两族文化礼学的开化者。
据白泽所说,当时上庸学宫的创建,就是他与至圣先师一同承担。
最后至圣先师也跳脱出了这方天地,而白泽却选择了留下,他生而知之天下事,所以白泽更想看看这方天地在下一个千百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而在下一朝大玄圣人为至圣先师立文庙塑像时,曾经也问过担任他帝师的白泽,要不要在至圣先师的旁边给他塑一个一样高的。
只不过那位圣人却被白泽狠狠打了一顿,白泽说什么老子还没死,你就想着给我立碑了?当时李夜清听到这件事情也是乐的不行。
想到这里,李夜清不禁回头看向江南道的方向,那里是浮玉山,而白泽的仙体到底有没有重塑成功呢。
言谈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磨剑山的山门下。
这座山门高三丈,极为宏大,一只报山雀立于山门之上。
而在山门下,一个模样年青的门人正在扫洒。
扫门青年见到了三人,他有些惊讶道。
“方师叔?你怎么回来了,师爷可是嚷嚷要下山给你抓回来砍了呢。”
闻言,方小草翕动着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夜清咳嗽了两声,解释道。
“其实是我们二人想要拜山,顺道带着你方师叔,年关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拜帖,烦请转交。”
到底不同于两教山门的门童,诸多规矩,那磨剑山扫门青年爽朗一笑道。
“害,这有什么的,我们剑阁从来都没什么年关这说法,照样该干嘛干嘛,两位公子不用报歉,有生面孔来也好,天天看着那些人,我都看腻了。”
李夜清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封拜贴,交给了扫门青年。
接过书信的扫门青年踢了一脚山门,惊的那堵在山门上打盹儿的报山雀啼鸣一声,立马飞了下来。
“死东西,干活儿了,还睡!”
那报山雀骂骂咧咧,但因为衔着书信,只能叽叽喳喳地骂了一阵,随后就向着磨剑山最高的那座山峰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