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末。
李夜清从不停居的卧榻上起身,或许是这些时日在川江的乌篷船上不曾好生休息,自从入了知境后的他就很少睡的如此沉。
用小冠束发后,换上了一身桃夭夭昨日在坊市新买墨色澜衫,腰间系上一条革制的带钩。
站在厢房内,李夜清侧耳听见樟木窗板上传来滴滴答答的沉闷声响。
推开樟木窗,只见今日天色阴青,雨雪交织成霙,好似珠玉串于绵密的青丝。
“雨夹雪夜,蜀州历来缺水,这倒是个好天气,只是希望后日年关时不要落雨才是。”
走出厢房,天井中众妖也都正在忙碌着。
昌化捧着一大摞崭新的丝绵纸,分发给其他精怪们,给不停居的各个窗户上都裱上了新纸。
“这么早就在忙呀。”
李夜清上前拿过了几张丝绵纸,也帮着精怪们给窗户裱新纸。
而在灶房中,涂山雪将黑衣的袖子捋至半臂,露出洁白的手腕,正在用力揉搓着饴糖,制灶糖,这也是大玄历来年关的习俗。
李夜清拍去手上微尘,走进灶房后笑道。
“怎么现在忙着做灶糖了,后日才是年关,去坊市里买一些灶糖来不就好了吗?”
涂山雪用手肘擦拭了额角的细汗,回道。
“夭夭姐说祭祀灶君不能含糊,那边是她已经做好的灶糖,还剩一些饴糖,就让我帮忙做成糖瓜,用来一起祭祀灶君。”
说话间,伶韵也想上前去帮忙,但是她又哪里会,便被李夜清给抱了回来。
李夜清抱着女童,走到涂山雪正在揉的饴糖前道。
“伶韵,用手指蘸一些饴糖,去抹在灶君的嘴巴上。”
伶韵有些奇怪的看向李夜清。
“李君,为什么要将糖抹在灶君大人的嘴巴上呢?”
李夜清笑了笑,捏了一小块饴糖放入伶韵口中道。
“因为年关时,我们人间要
祭祀人祖,而神灵们也要去朝拜泰山府君呀,给灶君吃些糖,他才会在泰山府君面前说好话。”
伶韵似懂非懂,但还是按照李夜清所讲的那样,伸手蘸了一些饴糖,轻轻抹在了灶君神像的嘴巴上。
李夜清放下了伶韵,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到桃夭夭的身影。
“对了,怎么没看见夭夭,一大早她就出门了?”
涂山雪见饴糖揉搓的差不多了,就停下了手道。
“夭夭姐寅时就出门了,说是要把年关前没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估计快回来了吧。”
“不是吧。”
正说话间,不停居的铺子大门也被人推了开来,桃夭夭又拎着两大包物件回来了。
她将防水油布包着的物件摆在了小小的天井里,引的正在贴窗纸的精怪们都围了上来。
“这是什么呀,夭夭姐。”
“是肉香!咱闻的清清楚楚。”
精怪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李夜清也从灶房走了出来,他看着天井中的两大包物件道。
“这都买的什么呀?”
桃夭夭擦了擦发丝上沾染的雪花,解释道。
“年关前要用到的肉食,还有些窗花和做馄炖要用到的谷粉,我在坊间的早市里等了好久才买齐,没想到这庸都的人潮也这么多,对了,还买了两柄油纸伞。”
李夜清啧啧两声,感慨道。
“还是夭夭靠的住,想得真周到,对了,过会儿该去镇西王府拜访我那位三爷爷了,你们要不要换身衣裳?”
闻言,桃夭夭摆了摆手。
“见镇西王?算了,还是李君你自己去吧,别忘了带上贽礼。”
对此李夜清也没有强求,他取出一枚质地为骨却形似玉佩的把玩物件道。
“那好吧,有这个做贽礼应该也够了,毕竟年关,这些礼节还是要注意的,至于门刺的话,我想应该不需要了,等我回来后,带你们去
庸都城好好逛逛。”
昌化上前看了看李夜清手上的物件。
“这是什么啊,看着不像是什么好玉饵制作的呀。”
李夜清伸手弹了弹昌化的脑袋。
“什么记性,忘了那条巴蛇了吗,这是去岁用巴蛇吐出的象骨磨制而成的骨坠,不多说了,我要出门了。”
言罢,李夜清收起了骨坠,将画轴和霜降剑别在了腰间,随后就撑起油纸伞,走出了不停居。
………………
镇西王府位于庸都城居中的位置,处于胜业坊和常道乐坊之间的陵金光门官道上。
镇西王府邸建筑规格极高,占地近百亩,府邸的修建风格沿用前朝开元圣人时期,以墨色和月白为主,算是庸都中规格最高的建筑之一,另一个则是位于庸都城北边的昭池宫,那是圣人西行时居住的行宫。
李夜清撑伞走到陵金光门大街,雨雪已经渐渐小去,虽然仍未消去,但青日已经从云端露出一隅。
陵金光门大街的行人虽然比不上玉京城的朱雀大街,但作为庸都城最繁华的长街,加上临近年关的缘故,也是人满为患。
在镇西王府的墨漆大门上,高悬的镇西府三字牌匾如刀砍斧凿一般,两名披挂重甲的兵士手持斧钺,正在把手正门。
李夜清走上前去,将油纸伞收起后就来到了镇西王府的大门前。
那两名兵卒刚要拦住李夜清,却发现大门已经被人打开。
一位穿着窄袖劲装,腰间悬挂着一口障刀的年青武将走出,对李夜清拱手躬身道。
“请问可是李公子?”
闻言,李夜清稍稍一愣,继而颔首道。
“正是。”
年青武将伸手示意道。
“镇西王有请李公子入府相叙,请随下官而行。”
见此情形,两名手持斧钺的兵卒也连忙让开一条道路。
李夜清跟在年青武将身后,进入镇西王府
后面前就是一方镌刻着圣人西逐妖魔图的巨大浮雕影壁。
镇西王府有正殿八间,后殿五间,是宫城规格下的第一等,不论梁栋、拱斗和檐角皆用彩色绘饰,除却这些细微之处的青碧彩绘,整个王府多是以黑漆油墨粉饰,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李夜清随年青武将走过正殿旁的廊道,不免开口问道。
“还不知大人名号,又如何识得我?”
闻言,年青武将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