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清从玉衣巷子中取了泽精,将其小心地收纳进袖中后就戴上风兜,冒着风雪快马赶回栖霞寺中。
等他回到栖霞寺时,寺庙内的铜漏已经指向了未末。
寺庙的铜钉红漆门前,出檐飞梁下已停了一辆铜辕车驾,轮毂之上都刻有御风的符箓和灵应法门。
桃夭夭此时正穿着棉裘,站在玄衫木的车前的左右眺望,许久后才终于再风雪中看见一道身影出现。
“李君,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快步上前,拉过马匹的缰绳给了身后等待的僧人,同时替李夜清拍去风兜上的薄雪。
“现在就可以出发去浮玉山了。”
“嗯。”
掸去风兜上的雪后,李夜清上前打开了马车的木门,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自己的断剑霜降和浮生画轴,以及一箱子衣物。
桃夭夭见李夜清的阑衫有些敞开,立马帮他系上后问道。
“昌化、梦蚕和伶韵它们都进了画轴的画境里休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闻言,李夜清四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夭夭,我那个放着一杆特殊毫毛笔的木匣,你有带来吗?就放在书案上。”
“李君说的是墨神回氏?”
桃夭夭闻声一怔,猛然想起来道。
“坏了,这个我倒是给忘记了,李君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回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李夜清拉住了桃夭夭的衣袖,刚准备走上栖霞寺前的青阶时,就看见眼前的铜钉红漆门被仓
促推开。
发丝间竖着两只狐耳的狭长眼眸少女快步走出,手中还捧着几件衣物和一只小巧的木盒。
“雪儿?”
见到来者是涂山雪后,李夜清愣了愣,帮她拿了一些衣物,继而问道。
“雪儿你不陪着那些同族,怎么拿着这些东西?”
涂山雪别过目光,片刻后回道。
“我打算跟着李君,一路上也好帮衬着李君一些事情。”
“这。”
李夜清想了想,最终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莞尔道。
“好吧,但这狐耳还是要收起来的好,不然太惹眼了,浮玉山到底还是道宗山门。”
“好。”
得到了李夜清的应允后,涂山雪笑着应了声好,然后看向左手拎着的木盒道。
“这些都是李君遗落在书房的东西,李君你看看还有什么没带的。”
听到这话,李夜清将衣物放回玄衫木车中,拿过木盒看了看,里头是飞剑暮鼓,墨神回氏附身的毫毛笔,姜纸烟赠送的好墨块紫云光和青松烟,《玄都杂录》的原本,每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极为仔细。
李夜清阖上木盒,冁然笑道。
“都带齐了,有劳你了。”
涂山雪摇摇头回道。
“李君哪里的话,这有何需要道谢的。”
不知何时,白泽从栖霞寺的庙墙琉璃瓦上一跃而下,顺着小窗钻进马车中,同时探出半个脑袋道。
“好了你俩,该出发了。”
这边,李夜清和涂山雪应了声好,也都走上了玄衫木马车中。
……………
车厢内,淡
淡的熏香氤氲在四周,沁人心脾,就算刻有御风符箓的车驾行驶的再快,里面的人也不会觉得疲惫。
李夜清和白泽坐在一处,对面的是涂山雪和桃夭夭。
桃夭夭将涂山雪的衣物整齐迭起,一同放进衣物箱内道。
“上次在锦衣坊内买的好布匹还剩了不少,这些天我帮李君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物都各裁剪了两件,蜀地气候多有些恶劣,这些还是要多备着一些。”
正说话间,桃夭夭看见涂山雪带来的衣物,大多都是些裰衣、快衫和直襟,颜色也都是以墨皂色为主,具为男装,不免问道。
“雪儿,你这怎么都是些男装,好歹也是女孩子家家,要不等到了浮玉山,我去下面的云浮大道帮你买些布匹来裁剪几件好看衣衫吧。”
闻言,涂山雪脸颊略微有些绯红,连忙摆手道。
“不用了,夭夭姐,我穿惯了这些衣衫,若是换了反而不习惯。”
见到两女在一旁小声说着些闺中事,李夜清笑了笑侧目看向身旁的白泽。
“白先生,怎么没见烛阴神君,他还在栖霞寺里面?”
白泽右眼展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琉璃般的眼瞳,但很快就又打了个哈欠,将勉强睁开的眼睛给闭了回去道。
“烛阴?它午食后就去了青雀山,说是要提前观摩观摩大玄国祭祀人祖的大典是何模样。”
“这样啊,说到人祖,白先生。”
李夜清伸手揉了揉白泽的狸奴脑袋,咂舌感慨道。
“白先生我以
前只知道你是个活了很多年的大妖,但从没想
过你会是妖王帝江的手下。”
白泽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哼哼了两声后说道。
“什么手下,当年的妖族中,你白先生我就是妖王之下第一妖,你去问问汤谷的那几只大鸟和青丘的狐狸们,当年那些所谓的妖国国君见过我,谁不恭恭敬敬地称一声白泽大人。”
说到这里,白泽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这些事情是不是黄广孝他告诉你的?”
“我说不是,白先生你信吗?”
还没等李夜清狡辩,白泽就晃了晃尾巴,弹了一道妖气砸在李夜清脑门上。
“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对了,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见白先生也不追问起有关那些妖王帝江的事情,李夜清这才松了口气。
他从袖子中取出那枚李北骧赠予的泽精道。
“我今天回玉衣巷子后,五叔他将这枚泽精赠给了我,说是玉京城外几百里处有一条泽蛇修行时入了魔道,不得已将它处死,而这枚泽精就是它体内的。”
白泽用妖气托起那枚泽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后又还给了李夜清,叹气道。
“草木兽属在修行上都远远不及人,百年开化灵智,而后才能渐渐吐纳灵气而修行己身,可它们不会常有师傅指点,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稍有不慎就会堕入邪道,百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说,还要背负上杀人害命的恶妖之名。”
李夜清听着白泽所讲
,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些精怪要想修行得道确实要比寻常人艰难千万倍。
“白先生,您到底还是妖族,可当初为何要帮助人祖平定乱世。”
闻言,白泽稍稍一愣,但还是摇了摇头道。
“都说了是乱世,是大劫,就算我是妖族,可在这天地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就算没有我白泽相助,大劫就平定不了吗?我只是在应当出现的地方出现罢了。”
听到这话,李夜清只是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他本想再问问那天在桃止山中的情况,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白先生,但大玄国誓不与妖魔共生同存,我爷爷他更是以人祖之愿为己之任,想真正做到人道独尊,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帮他呢?”
白泽舔了舔自己的前爪,而后看向李夜清道。
“玄祯,这你可是想错了,当年我叛变妖族去帮助人祖平定乱世是为了这座天地,不是为了人,也不是为了妖,而现在李镇他想以人道为尊,从而去打压两教之地,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黄广孝愿意帮是黄广孝的事,我可从没说过要去做什么扶持人道的狗屁话,说破天,我还是一只妖。”
李夜清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因为这些话从而对白泽感到疏远。
虽然自年少时起,白泽就一直陪伴在其身边,诗文这些皇子必修的科目。也从未经太子师之手,而是白泽亲自教导,可白泽到底是妖。
想到这里,李夜清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