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曦听古圣超讲到西冷国都城云上城的老宅时,无尽的悲凉道:“那是我外公的房子,我娘就是西冷国人。”
这段时间,大多是古圣超讲述他经历的事情,完颜曦从未说过有关她的事情。
知道她机警又敏感,过往的遭遇肯定不堪回首,所以古圣超从不主动问及,以免触动她内心脆弱的那一面。
此刻她主动提到,古圣超犹豫片刻,小心问道:“鲁老伯本应是大武王朝暗月堂门下弟子,为何出现在北胡,最后又到了西冷国,完颜姑娘方便讲一下吗?”
他就怕对方蹦出一句“不方便”。
少顷,完颜曦控制好自己情绪,长吁一口气道:“鲁老伯肯托付你办事,我相信鲁老伯的眼光,告诉你也无妨。”
头羊带领着羊群慢慢移动,他们跟随羊群换了一处草场。
完颜曦感知到羊群停下,这才道:“我爹本是北胡左大当户,管理着广阔的草场和好几万的人口,在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季天寒地冻,牧人发现在雪地里卧了一人,快要冻僵似乎还有气息,就禀告了我爹。”
“我爹命人将他抬到暖和的帐篷里,后来苏醒,我爹豪爽,得知他无依无靠,就让他留下牧羊。”
原来如此,古圣超回想起在西冷国云上城的老宅,那晚鲁万山和卞秃子对话内容,大致可以猜测到应该是鲁万山偷了凤舞宝剑,然后逃到北胡寻求庇护。
“你们救的那人,就是鲁老伯吧?”古圣超询问道。
点了点头,完颜曦道:“就是他老人家。”
“我当时年幼,看不到东西经常自己摔倒,是鲁老伯偷偷教我内功心法,才能感知到世间的万物。后来我爹知道了,见他没有歹意是真心为我好,就留在身边专心教我功夫,还有你们中原人说的话。”
“有一年,我独自在草地上玩耍,来了一个中原人非要抓我走,我用飞刀吓唬他,哪知那人见到我手里的弯刀,却是更加生气一定要杀我,幸好鲁老伯及时赶来打跑了那人。”
若是这样,此人是卞秃子无疑了。
古圣超接过话道:“这个人是不是叫卞秃子?”
完颜曦努力回想道:“好像是,我当时岁数小又吓坏了,隐约记得鲁老伯叫他什么秃子的。”
“后来我慢慢长大,有一天我爹叫我娘收拾东西,说是让鲁老伯带我娘和我到西冷国暂住一段时间。我娘不答应,非要留下陪他,我爹没有办法,就让鲁老伯一个人先去西冷国打理老宅,我爹说他要带我们一同过去。”
见完颜曦不再开口变得沉默不语,古圣超推测她一家或许遭遇了不测,试探着问:“后来呢?”
缄默不语,完颜曦内心在苦苦挣扎,有一只羊跑远了她也没有反应,古圣超疾步奔过去将落单的羊赶回。
良久,完颜曦才幽幽道:“北胡老单于病故,王子之间战乱,等到新单于登基,我爹就被诬陷通敌叛国和我娘一同斩首。”
她短短几句话的背后,是多少生灵涂炭。
每个王朝的地盘有限,新旧势力的更迭,新人必然要踩着前人的血和肉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完颜曦接着道:“他们本来要杀我的,是新单于大赦天下,说我一个瞎子掀不起风浪,就命人将我流放到荒芜的草场,给了二十多只羊,让我自生自灭。”
“我以为就这样度过余生,哪知有人还是不放过我,派了两人过来杀我。我杀了他们一路辗转迁徙,最后来到这里苟且偷生。”
思量了好久,古圣超商议道:“这里条件艰苦,不如我带你去西冷国你外公留下的老宅居住。我结实了几位好友,鲁老伯去世后他们就住在那里,你去了可以光明正大收房租,也可以到他们经营的饭馆帮忙,有吃有喝的要强过这里百倍。”
犹豫着,完颜曦迟迟做不出决定。
古圣超轻声道:“反正我暂时无事,先住在这里和你学习北胡语言。你说过,有人还是不放过你,俗话说‘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既然他们有了打算,终归有一天还是会找上门的,不是吗?”
认识到完颜曦的孤傲,古圣超也不急于得到答案,就帮着她一同放羊。
闲暇时两人练剑,完颜曦虽然看不到,但是超强的感知促进了对剑法全新的认知,凤舞剑法又和她练的刀法同源,更是得心应手,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她的剑下。
古圣超基本掌握了北胡语言后,每天特意用北胡话和她聊天,日常交流已经无碍。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半月,古圣超惦念使团在北胡商议通商的进展,打算离开这里去寻找王庭位置,和使团众人会合。
一早醒来,他先燃起火堆烤制昨晚捉到的山鸡。
山上蘑菇众多,将山鸡内脏取出把蘑菇放进腹中一同烧烤,别有一番味道。
有了古圣超帮助,完颜曦每天能吃到新鲜的熟食,人也开朗起来,笑容明显比刚认识那会儿要多。
两人边吃边聊,古圣超讲出自己要离开的打算,完颜曦有些闷闷不乐,片刻后她决然道:“我和你一起离开,你能送我到西冷国,我外公的老宅吗?”
“可以,我一定能。”古圣超保证道。
“需要什么报酬?”完颜曦等待古圣超开出的条件。
知道她要强,如果是出于好心会让她不安,认为是在怜悯她,生怕遭到拒绝。
思忖片刻,古圣超想出一个善意的谎言道:“鲁老伯已经给过报酬了。”
“什么?”完颜曦不解。
古圣超解释道:“我初到西冷国云上城无依无靠,是鲁老伯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免费在那里吃住,这份恩情,我现在可以回报了。”
这个合理的答复,让完颜曦无可挑剔,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更相信鲁老伯不会走眼,咱们几时出发?”
望了望山洞里的羊群,古圣超为难道:“这些羊跟了你多年,总不能就这样丢掉吧。”
“我赶着它们一起走,路上会遇到合适的牧人,送出去让他们养着便可,顺便换上马匹我也能骑行,这样快点。”
原来她早有计划。
两人吃饱喝足,就要出发,古圣超注视着这里竟有些不舍。
山洞深处几间洞穴闲暇时都已经探明,空无一物,墙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判断不出开凿时间和动机。
没有值钱的东西,将挂着的肉干装好,赶了羊群两人便出发。
赶着羊群行走不便,走走停停,让它们一路吃饱,不能挨饿。
宝马追风也和古圣超熟悉,在草原上自由奔跑,始终不离左右。
两人行走了三天后,终于遇到一户牧人。
完颜曦讲明原因,只需对方用一匹马和两副马鞍交换即可。
牧人当然高兴,见她身上的衣袍破旧,又送了她崭新衣裳换上,顺便也给了古圣超一身牧人常穿的服装,这样在草原上出行比较方便。
女主人好客,临行前装了炒米、奶酪和肉干,唯恐他们路上饿着。
打问好方向,原来走错了路,距离王庭更远。
追风配上马鞍,古圣超骑行自然舒服许多。
两人纵马前行,完颜曦骑乘的不是千里马,不时需要停下休息啃食青草恢复体力。
一路向沿途牧人打听方向,花费了七天时间,总算来到王庭。
天气渐冷,单于率领群臣回到了冬季营地。
为了抵御凛冽的寒风,王城四周是土夯的城墙,高大坚固。远远望去,庄严而肃穆。
两人到了近前,城外一处营地特别醒目,尤其是中间帐篷高高竖起的旌节,分外的熟悉。
营地的四周,还有一圈用车辆头尾衔接而成的障碍。
古圣超看到旌节兴奋地告诉完颜曦:“前面就是我们使团的驻地,没有想到他们还在,我就怕他们完成出使任务早回,咱们赶不上他们了。”
障碍的中间有缺口,他纵马往前行,有人持枪拦下他。
“你是何人,里面不许随便进入。”把手的卫兵全是北胡人,阻止古圣超不让进去。
幸好古圣超懂得了一些北胡语言,要不然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我过来要账。”他穿了北胡人的衣袍,说着他们的话,无人生疑。
“现在不能,快快回去。”卫兵驱赶他。
古圣超假装委屈:“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这人不知好歹,里面是大武王朝来的使节,咱们单于好生款待,白羊王只是嘲讽了他们几句,晚上就被暗杀,好多人亲眼所见刺客逃回了他们营地。单于命令他们叫出凶手,他们竟然包庇不肯交出,只好把他们困在里面。”
卫兵愤懑不屑道:“单于念及他们是使节,不愿大动刀戈,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硬撑到何时。”
“原来是这样,告辞。”古圣超拱手退出。
两人进了城,找到一家客栈住下。
客栈基本住满,只剩下一间客房,好在完颜曦不避讳,古圣超谎称是兄妹,这才住了下来。
夜半时分,古圣超和完颜曦说明情况,一个人悄悄出了城。
大武王朝使团营地外的障碍物只是象征性防御,古圣超绕到僻静处轻松翻越,摸黑溜了过去。
“什么人?”
他刚来到竖有旌节的帐外,一柄宝剑从身后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