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厮杀。
视线所及,三方人马几乎乱战一片,魔教与青龙会的人在厮杀,青龙会又和神剑山庄的人在杀,而神剑山庄另和魔教教众舍命拼杀。
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之下,不停有人死去,又不停有人跃入战圈,赶来援手,杀人以及被杀;血雨腥风熏得人作呕,惊的天愁地惨。
原本的青山绿水,而今血与骨交织,惨叫和杀声交织,淋漓的鲜血铺红了上山的石阶,血染数里。
李暮蝉也在其中。
如此杀劫他实在难以例外,而且这些人都已经杀红了眼,有的看见活人,不论是友是敌,只顾冲杀,似是疯魔了一般,场面惨烈到了极点。
六龙首身先士卒,奋战在前,锦袍都已化作血衣。
五龙首与李暮蝉则是与慕容英等一众谢氏长老周旋。
洪流血浪之下,神剑山庄虽节节后退,却严防死守,剑阵每每被打开缺口立时就有人补上,剑势宛如叠浪,连绵不绝,一浪更盛一浪。
这些人就像是英勇的死士,高昂着头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等候着这一天,替神剑山庄争来生机,赢得胜算。
而这一具具悍不畏死的尸体身后,谢晓峰在谢王孙和一众谢氏族老的护持下层层后退,自山脚退至“解剑坪”,又从“解剑坪”退至山腰,最后退到了“神剑山庄”的大门前。
令人动容的是,就连“谢氏一族”的老弱妇孺、女眷稚童都提起了剑,眼露死志,接二连三冲入这修罗场中。
看着面前那气势恢宏,只有一步之遥,屹立了几百年的古老门户,谢晓峰忽然顿住步伐,他不想退了,长剑一横,隔在了自己和一众谢氏族人之间。
谢王孙脸色一沉:“你要违逆为父?”
谢晓峰眼露痛苦,面露挣扎,哑声道:“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族人弟兄一个个倒下么?既然他们是冲我来的,便该由我来解决这一切。”
“你还太年轻了,”谢王孙眼神平静,语气更是平静,“这是他们的命,他们生来就是为了你的崛起而活着,难道你想看着他们白白牺牲?只要你活下去,活到最后,他们的死就都是有意义的。”
“爹,救我!”
乱战中,一声急促凄厉的呼救陡然令谢晓峰心神一紧。
寻声瞧去,遂见谢二少爷谢龙腾正身陷刀兵之中,左右支拙,身上已见刀口剑伤,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谢晓峰提剑便要越众而出,谢王孙却一把按下了他的肩膀,死死按住。
只是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瞧着自己儿子那双死气沉沉的灰暗眼眸,谢王孙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我去,伱速速退守山庄。”
他提起那柄黑色的神剑,转身已携两位族老掠入场中。
神剑山庄既是以“神剑”为名,自然不会只有一柄神剑;不同于“谢氏神剑”这柄先祖遗物,谢王孙手中所持之剑乃是一口名副其实的神锋,削铁如泥,堪为奇宝,为山庄内所藏神剑中的翘楚之一。
有此剑在手,谢王孙如得神助,身前难有一合之敌,剑光过处,方圆半丈尽是残肢断臂,刀挡刀毁,剑拦剑摧。
此人身手本就不俗,如今仗神剑之利,李暮蝉等人俱是避其锋芒。
但见谢王孙手中剑光吞吐如掣电,不过一瞬半刹,围攻谢龙腾的人已纷纷命丧剑下。
他一把抓住谢龙腾的肩膀,往后一送,作势就要退回山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就在此时,一截极细极利的剑尖陡然自他前胸冒出。
“绿柳?”
谢王孙神情一僵,似是有过片刻的失神,还有茫然,等他艰难扭头瞧去,正好瞧见谢龙腾那张有些不成器,甚至是滑稽的脸。
不光他中剑了,那与他一起的两名族老更是早早地没了生机,眉心露着一個血洞,仰面而倒。
本是混乱的战场登时一寂,连谢晓峰也愣住了。
直等谢王孙在谢龙腾拔剑之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倒地,所有人才猛然回神。
几名谢氏族人瞧的目眦尽裂:“谢龙腾,你做了什么?”
谢龙腾面无表情,手上拿着一柄细剑,细的好比一支细柳,青光湛湛,像极了一条竹叶青。
这柄剑名为“绿柳”,是几多年前某位剑道名家的配剑,亦是“神剑山庄”的藏品之一。
谢龙腾一面认真擦试着剑身,一面满不在乎地说:“自然是杀了他。”
闻听此言,就近的几名谢氏族人怒斥一声,遂拔剑出手:“受死!”
但下一刻,所有人嘴里又都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
只因那几人剑身还未彻底出鞘,已在一截翻飞吞吐的青芒下瞪眼倒地。
那剑影之快几乎肉眼难追,不同于谢晓峰的剑,谢龙腾的剑快到近乎妖邪,不求变化,只求快,极致的快,快的人忘生忘死。
而且这一招剑法也大有名堂,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玄门三大剑法之一“飞龙大九式。”
剑势如龙,一剑九式。
再看那几具尸体,果不其然,一共九处伤口。
眼看情形生变,众人尽皆罢手,想要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六龙首拧眉道:“不是都说这位二少爷性子懦弱,难成大器么?呵呵,看来传言有误啊,只这手剑法,便已有独步江湖的资格。”
李暮蝉意味深长地道:“生在这种世家,怎么可能有简单的货色。”
谢龙腾脚下走的闲庭信步,俯瞰着气若游丝的谢王孙,幽幽道:“父亲,还记得我握剑那年你说过什么么?你说,我是谢氏振兴的希望,将来必然会名震天下,重现先祖荣光。”
他话到这里语气一顿,回头又笑指一群怒不可遏的谢氏族人:“还有你们这些人,那时一个个都是一副和蔼和善的面孔,装作对我事事关心,结果这小子一生出来,展现出天赋以后,一个个又都跟哈巴狗一样去巴结他,讨好他。”
谢龙腾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瞄向谢晓峰:“我三岁伴剑而眠,四岁知剑,五岁握剑,至十二岁,七年间春秋寒暑,日夜苦练,流过的汗,咽过的血,绝不比你少……一切了只为了父亲你口中的那句重现先祖荣光。”
他又看向谢王孙,脸上神情不知是哭是笑,古怪的吓人。
“可为什么到头来,只因一句相师批言,说这小子是‘剑中帝皇’,你就把我的努力全盘否定,你说这公平么?公平么?”谢龙腾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些话,“更可笑的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呵呵呵……哈哈哈……唉,人心,真是虚伪的让人作呕。”
谢王孙躺在地上,脸色死灰,眼神暗淡,像是被伤透了心,嗓音虚弱无力地道:“我是你父亲啊!”
谢龙腾扬扬眉:“哪又如何?今天我不光要杀了你,还要把你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亲手毁掉。”
谢王孙长叹一声:“晓峰,记好了,在你彻底崛起之前,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是谁,连我也别信。”
谢龙腾嗤笑道:“你觉得你还能活过今天么?”
谢王孙并没有说话,而是用回答告诉了谢龙腾。
他本是黯淡的眸子猝然精光乍亮,手中几要脱手的神剑再次握紧,在这一瞬之间,他按地凌空飞起,横剑在前,剑光化为漫天寒星,剑气迫人眉睫。
谢龙腾亦是同时反应,嘴里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如拂柳一绕,剑上青芒暴涨,看的谢王孙一阵失神。
此子竟然凝出了剑芒。
双剑交击,凌空顿见一连串“叮叮叮”的清脆砰响。
两道剑影纠缠碰撞,斗得难分难解。
而青龙会这边也是起了变故,就在谢王孙跃起的刹那,谢龙腾出手的瞬间,很少动作,很少开口的李暮蝉突然抬眼,而后无声一掠,屈步一进,双袖更是呼的撑起,对着一旁五龙首一掌拍了出去。
六龙首看的皱眉,但他第一个反应是飞身后撤,然后才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掌劲加身,五龙首似早有提防,双脚纹丝不动,发丝狂舞,衣袍卷荡,周身气机流淌,面具后面猝然冒出一个娇媚的女声:“啊呀,被发现了。”
果然是上官小仙。
李暮蝉一掌递出,即刻远退,轻声道:“小心,他是假的。”
慕容英则是在旁边一副看戏的架势,笑的古怪:“有意思,哈哈哈,妙极,真是天助我也!”
关键时候,两方劲敌齐齐窝里斗岂不就是天赐良机。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那石阶上忽然走上来一个体态臃肿如球的女子,像是一座肉山,满脸堆笑,弯着双眼。这人手里拿着半截断剑,咧嘴露着两排乱钉般的烂牙,正自肆然嚼着,圆滚滚的肚子里如有金珠滚动。
谢晓峰正欲出手,可他心神猝然一紧,盖因那石阶上还有一人走了上来,那人腰挎长剑,剑柄朝左,引得众人俱是瞳孔急收。
慕容英眼皮狂跳,不假思索地道:“撤!”
五龙首身上青袍忽然绽裂,漫天翻飞的碎布中,他摇身一变已变成一名明艳动人的娇媚女子,黑裙乌发,腰如拂柳,面罩黑纱,款款迈步间已是流露出万种风情。
上官小仙一指李暮蝉这个七龙首:“敢打我,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