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河水道之上,大船林立,众强齐聚。
直至薄暮时分,所有人忽见那天地尽头有道身影迎着暮风走了回来。
不光是黄河水道,而今黄河、长江两大水道皆已布满天下盟的人马,一旦李暮蝉未能回还,亦或是生死不明,众人即刻起事。
而黄河以南,当日那兵临洛阳的数万叛军正与天下盟的人马对峙,刀剑相向,一个个神情凝重,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却无一人敢轻易动作。
直至看到李暮蝉回来,两方人马差点都要叫出声来了,简直如释重负。
李暮蝉活着回来,便意味着他们都可以全身而退了。
不光李暮蝉,杨铮自另一头飞掠赶至,已在排兵布阵,也同时带来了退兵的消息。
这江湖,自此归李暮蝉叱咤风云了。
谈无双已死,白玉京败亡,这两位就这么死在了京城,死的如此令人措不及防。
船上听到消息的诸多高手也都随之一阵恍惚。
李暮蝉环顾众人,挑眉道:“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差点死在京城。”
慕容秋荻欠身行礼,明眸皓齿地笑道:“总觉得我们这些人好像什么力都没出,什么事也没做,稀里糊涂的就……呵呵……跟着公子一统武林了。”
“不错!”金老七附和一声,叉腰大笑,啧啧称奇,“我们还商量着真要打起来该如何如何,不想公子一人单枪匹马竟然敢闯京城,还斩了那刘公公。”
龙小云道:“你太冲动了。”
谢龙腾沉声道:“那人实力如何?”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神情各异。
而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当然就是欣喜若狂。
没有人喜欢流血牺牲,李暮蝉掌毙大敌,免去了很多麻烦。
众人不禁想到了昔年的金钱帮,彼时上官金虹崛起之时,便是击败了“天机老人”孙白发这位天下第一,自此不可一世,席卷天下;而金钱帮覆灭之时,也是李寻欢打败了上官金虹。
什么大势,什么野望,成王败寇,胜负生死,有时看似难如登天,有时又易如泡影,风吹即散,转瞬即逝。
“怎么能说你们什么事情都没干呢?正因为有你们在,我心中才有莫大底气。现在我这个当老大的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收拢八方势力,横扫中原武林,该轮到你们出马了。”李暮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轻轻说出了一句话,“从今往后,中原武林,就只剩我天下盟了。”
众人闻言定神,看向换了一身衣裳的李暮蝉,谁也不曾想到,当年那个在几方势力之间挣扎求生,卑微如蚁的小人物,今时今日,会成为这般盖世无双的九州王。
所有人不约而同,眼神一凝,恭谨道:“见过大盟主!”
李暮蝉袖手而立,看了眼那些退去的大军,轻声道:“你们准备动身吧。”
寥寥几字,却仿佛有种说不出的份量。
一群人早已跃跃欲试,闻言当即星散而去。
老大已经替他们铲除了强敌,还成就了天下无敌的威势,剩下的当然就得他们自己动手了。
许久,燕十三忽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好奇道:“就这么结束了?”
李暮蝉摇头,“这绝不意味着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毕竟一個位子坐上去或许不难,难的是坐稳它。”
如今天下盟一家独大,号令江湖,已无处可藏,无处可避,而那些仇敌势力,也都借机由明化暗,有人虽已败亡,但有人尚会崛起,真正的凶险才刚刚开始。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江湖,将彻底由他李暮蝉说了算。
“庙堂中的那些人会答应么?”燕十三问。
李暮蝉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北方,轻声道:“哪能啊。有那些宗室族老在,皇帝都不一定说了算,迟早有一天会交手的。但眼下就算他们有诸多想法,也只能干看着,忍着,受着,憋屈蛰伏,看我如日中天,翻云覆雨。”
燕十三听的愣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些人兴许是在等李暮蝉露出破绽,而破绽有时并非源自其本身。
李暮蝉望着船下的滔滔浊浪,语气轻轻地道:“上官小仙怀有身孕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打算娶她,择日大婚,你觉得怎么样?”
燕十三这下更明白了,感慨万千地道:“看来这江湖从来没有真正的无敌啊。”
比起绝世武功,人心才最难提防,也最为凶险。
燕十三语气古怪地道:“那伱还不赶紧去守着。”
李暮蝉叹道:“我这就去。”
……
洛阳,百花林。
竹屋之内,上官小仙正望着那朵随风跃动的烛火在愣愣出神。
她又看向窗外,窗外立着两座坟,一新一旧,落于百花之中。
其中一座乃是林仙儿的坟,而另一座,是荆无命的。
事实上这些天洛阳城外已多了很多这样的坟茔。
即便上官小仙已见惯了死亡,见多了尔虞我诈,可看着那些就好像一夜之间凭空冒出的诸多坟茔,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眼里生出些许倦意。
上官仙儿也在屋内,淡淡道:“看来你累了啊。”
上官小仙叹道:“谁能不累?”
上官仙儿却古怪一笑,“是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当然会累。”
上官小仙并未反驳,而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迟疑道:“一个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对与错的较量,还是善与恶的交锋?
上官小仙也如此。
而在这一切故事之初,仔细回想,她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个念头似乎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活下去之后又滋生了不可一世的野心,争权夺利,在敌人的步步紧逼中誓要崛起,势要离经叛道,与那些自以为对的人背道而驰,称雄武林。
一无所有时,她从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只为自己而活,活得潇洒自在,傲笑八方。
但现在什么都有了,却反而觉得很空虚,特别是荆无命的死,让她也感叹起了生命的脆弱。
对于那些江湖厮杀,她竟莫名的有种厌倦。
“唉呀,金钱帮帮主居然也问出了这种蠢到家的问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都说让一个女人变傻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她爱上一个男人,果然不假,”上官仙儿干脆利落地道,“那就成亲好了。”
上官小仙一愣,“什么?”
上官仙儿翻了个白眼,侧卧在一张软榻上,腰身一扭,没好气地道:“哼,某些人呐,连做梦都在念叨李暮蝉三个字,还能有什么?天天想人家想的死去活来,偏偏就是死不承认。”
上官小仙俏脸一红,跟着骤冷,狠狠剜了对方一眼。
自打二人经历了洛阳一战,关系似有缓和,上官仙儿说话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刘妈妈也在,低着头,垂着眼,声如蚊蚋地小声道:“二小姐说的对。”
上官仙儿笑的花枝乱颤,眼里却见泪光,“想咱们姐妹二人颠簸半生,自幼飘零,活得人憎鬼厌,如今你好不容易遇到心爱之人,我说什么也不能看你做傻事。难道要等将来和那女人一样抱憾终身么?我可只有你一个姐姐。”
上官小仙本来脸色冷寒,但听到这句话,看着上官仙儿目中含泪的模样又心头一软,有所缓和,两眼亦是湿润起来。
突然,竹寮外响起个声音。
“唉,哭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