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达米——我知道啦！”
“谢谢你们！”
听到弟弟朝气蓬勃的声音,我刚回头去看，弟弟就飞起来了。
舞台最中央的天顶，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一根绳索,迪克双手抓住它,稍稍用力往下拽，绳索便嗖地带着他升入空中。
狼人男孩的爪掌将绳子抓得很稳,就跟他走钢丝时一样，不便利的外部条件丝毫影响不了他。
他吊在半空,做着各种高难度旋转动作，又捕捉着伴奏的节点,欢快地在舞台之间荡来荡去，灵活得像是他本身就属于这里，只有让自己飞翔起来，渴望自由的小鸟才能顺畅呼吸。
哗！
神采奕奕的蓝影忽然与目瞪口呆的骑扫帚小魔女并行，原来是迪克不做任何安全措施,顺滑地把自己甩飞出去，顺手摸了一把摩根悬停在空中的扫帚尾巴。
“危险！”摩根被他吓得叫出声,下意识伸手,想把他扯到自己扫把上挂住。
“嘻嘻，魔女姐姐待会儿见！”
调皮的声音还在，小小的蓝影已经随惯性变成一条圆滑的抛物线——在即将危险坠落之际,迪克抓住了另一边由绳索连接的单杠，他把自己撑起,柔韧的身体绕着单杠旋转几周,旋即灵活地翻身坐在单杠上,开始荡起了秋千。
小魔女陷入沉思：“……难道他真的会飞？”
不行,同样呆住了的我必须反省,我这次的反应太慢了！
虽然早就知道弟弟有这个神奇的技能，成为夜翼后的迪克哥哥还要更厉害，可真人现场版给人的感觉，果然是漫画和文字描述不能比的。
真奇怪，这种感觉在此之前似乎从未有过？我会为我的家人们的强大骄傲，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我都觉得很正常，深以为然地给他们加油，事后再夸夸。
而我现在竟然觉得迪克弟弟耀眼极了！
不，不止是骄傲，我好像还感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默契。它看不见却无处不在，串联了无数个时空，只要还有人记得，它就会永远存在。看不见是因为他们从出口，表达方式格外隐晦。
在这之中，音乐起到了起死回生式的重要加成，我哥和中途加入的大哥功不可没。
我忍不住想，这就是韦恩家族的兄弟姐妹们真正的相处模式？这就是他们最习惯的传达“爱”的方式？
天呐，太拧巴内敛了，虽然、虽然，对这种磨叽形式不以为然的我的确受到了感触，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
不管怎么说！
用亲情当燃料的合奏怎么能少得了我？
我，提摩西·德雷克和达米安·韦恩最喜欢的妹妹撒拉，必须加入！
舞台左侧后方，我哥自顾自拉着小提琴。
黑发少年站得笔直，像棵傲慢的孤杨树，红色的制服稍微显得格格不入，好在脸上的补丁和缝线还是很万圣。他身后挤着一群抱团瑟瑟发抖的乐器妖怪，小布鲁西坐在钢琴妖怪的头顶，摇头晃脑陶醉地听。
他拉的明明是一首轻快活泼的曲子，却非要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他了，多好看的脸啊，年轻人，多笑笑嘛。
我现在就来给他捣乱、不，给他送去妹妹的关怀！
妖风扑面，我哥警觉地抬起眼皮：“！”
蝙蝠少女拍打小翅膀风风火火降落，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制造出了惊人噪音，小布鲁西当场被震飞：
“当当当！”
钢琴琴键顿时凹陷下去整齐的两大块，我两手一起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从左到右挨着按过去。
我哥手里的琴弓差点飞出界，另一边的萧声戛然而止，在头顶旋转跳跃的迪克哇哇大叫，好险没掉下来。
罪过罪过，但他们很快就能理解我了，只有琴和萧的音色太单调，飞人格雷森的闭幕演出还需要更火热一些。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所看到的，不仅是一场精彩迭出的表演！”
别管钢琴有没有旋律，有激情就行，我随意自由发挥，同时做着热情洋溢的解说。
“迪克·格雷森！最棒的儿子，最棒的空中表演者，他要把自己的这一部分永久留在最棒的舞台！”
当当当！
“当然，也会永久留在心里，这就是他的翅膀，没有翅膀他要如何飞翔？”
当当当当——
“快快快，都别抖了，你们也加入！”
不愧是我的小伙伴，小布鲁西完美地领悟到我的意图，立即催促起消极怠工的乐团重新开工：“没有谱子就临场发挥，凭感觉来，越热闹越好！”
顿时间，大号小号使劲把自己吹响，大鼓小鼓慌慌忙忙把自己乱敲，管乐弦乐敲击乐一起叮铃咕咚，吵得人脑瓜仁嗡嗡作响。
bat的小提琴拉不下去了，捂住耳朵迅速远离，达米安挪开短萧，却挡不住魔音灌耳，有强迫症的大哥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噪音甚至传得更远，楼上的厨房小精灵气得
疯狂捶地板，加班妖怪突然惊醒，最高处的韦恩公爵一惊，冷不防失手，又有一盘饼干没能顺利活到出烤箱。
我掐准了冷酷大哥的忍耐极限，在他冲过来打我之前乖巧收手，呼唤我哥救命：“哥！哥！接下来靠你啦，用小提琴把拐偏了的调子领回来，相信你哦，你是最棒的！”
我哥松开耳朵，无语地瞪我一眼：“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他重新把小提琴架在肩头，微微偏头，姿势依然优雅，却不再闭眼。
还是那首拉过一次的变奏调子，旋律没有任何变化，变的只有我亲爱的哥哥自己的心态。他把一模一样的曲子拉出了不可一世的傲慢，暴力镇压住所有不听使唤的乐器妖怪，琴音如何徜徉，它们便如何配合，自觉依着他的步调来。
小布鲁西会弹钢琴，他接替了纯粹捣乱的我的位置，为齐奏加入如同泉水叮咚、又像小鸟轻鸣的映衬。
我凑在我哥身边歪头看他，他看我我就严肃脸，表示自己并没有偷笑。
他啧了一声，我肯定没听见啦。
嗯，现在对劲了，轻快的曲子就该配一颗两颗无数颗轻快的心。
我哥心情彻底放松，精神投入进演奏里，就不再死板地站成一根桩，他眼睑半垂，会下意识做些晃头摆肩的小动作，手臂拉弓的弧度变大，凑得再近点，还能听见他非常小声的轻哼。
轻微的哼唱忽然停了，哎呀原来是凑得太近被他发现了。
“经过研究发现，我宣布专心拉小提琴的男人最帅。”我火速逃走，去骚扰差不多该消气了的冷酷大哥！
冷酷大哥很会挑地方藏，他在舞台的右侧，有高高迭起的表演道具把他挡住，不细找完全看不见他的人。
大哥靠墙而立，单手捏着萧，似乎不打算再吹，一如既往的很酷。
我隔了老远就跟他打招呼，他却很不友好地盯着从天而降的我。
嗯？我跟他保持安全距离，无辜地与他对视：大哥我只是路过呀，主持人满场晃悠多正常。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亲爱的观众们，闭幕表演会成为奇迹的伊始，请让我们拭目以待——”
“迪克·格雷森！他依然会是最棒的儿子，最棒的罗宾！他还会是最好的英雄，最好的大哥……不好意思，忘记他在这里没希望了，那就最好的弟弟吧，最好的大哥另有其人，灯光师？请将感谢的聚光灯送给我们恰好莅临到场的最好的大哥，达米安！”
哐哐！强光集中于隐蔽角落，虽说除非从高处俯瞰，其他位置依旧看不到人。
最好的大哥：“……”
灯光师实际不存在，没法揪出来杀了。大哥隐忍地挪开，聚光灯殷切跟随，挪到哪儿跟到哪儿，绝不给大哥谦虚的机会。
达米安·韦恩这辈子第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被聚光灯追着跑。
上方，小崽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魔女伴着成型的伴奏即兴演唱，小狼崽在她的歌词里长出一对越发能上天的翅膀，愚蠢的崽子本人自发代入进去，开始提前无法无天，不仅敢在大哥头顶飞来蹿去，还敢在蝙蝠崽子的言语蛊惑下发出胆大包天的笑声。
达米安：“不想活了是吧。”
聚光灯迅速缩回舞台，识趣，但晚了。
冷酷大哥正打算活动筋骨，把小崽子们全揪下地收拾一顿，格雷森自己下来了。
当然不是自愿的。
小狼人开心过头，忽略了狼爪和人手还是存在不小的差异，最后的那一跃，他不慎弹出的尖爪划断了绳子。
意外突发时，音乐未停，得意忘形的小鬼脸上还停留着欣喜。
他像失去风的断线风筝那样落下，蝙蝠崽子在底下仓促地接了接，没接得稳，结局便是两个半吊子小鬼一起往下栽。
耀眼的灯光恰好打在他们身上，光柱成了坠落的路线，盘旋其间的灰尘宛如密密麻麻的光点。
很难细说达米安在短暂的呼吸间都想到了什么。
他看过格雷森父母的死亡现场照片，那是调查小崽子底细时随意扫了一眼的资料。他大概也不会忘，蝙蝠崽子撞开迷宫的天花板来救老头子的时候，就是扯着晃眼睛的天光坠下，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那时他也是被天光笼罩的一部分，他避开了，没有去接，在当时的情境下十分合理。
而在这时，选择似乎发生了他必须承认的变化。
“哎哟弟弟——”
我接到弟弟了，结果弟弟撞到了我的翅膀，我得努努力才能把翅膀支棱起来。没事，来得及！
这种意外根本不算危险，我甚至没想过喊摩根，自己就能解决……咦？
我临时改主意，不支棱了，抱住弟弟老老实实往下掉。
“迪克——”
摩根慢半拍的呼唤刚传到耳边，大哥就已经蹬着柱子借力一跃，瞬间来到我们面前。
他幽暗的绿眼睛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很显亮，瞳孔深处的火苗滚烫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