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帝御前的桌案上堆了一堆指责太子行为不检点的折子,像片片雪花,纷纭而至。
李庸闭目坐在御书房内,听着洪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怒气不打一处来。
刚好,李凌寺求见。
李庸浑浊的双目盯着金殿上大步走过来的少年人,他长相跟军事能力无疑是李庸所有儿子里面最出色的,也是最让他喜爱的。
可是帝王心,海底针。
朝廷中的水哪里是凭帝王的喜好就能翻云覆雨的?
他从未教导过李凌寺政务上的事情,只让他常年在外征战为自己立下了赫赫战功。
李庸重新审视了一遍李凌寺,让洪保赐座赐茶。
李凌寺今日来,他只是想推波助澜而已,他抿了口茶,淡声道:“父皇,昨夜儿臣也在花满楼,听闻花满楼的花魁,明月珠玑会露面,也想去一睹天颜,的确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李庸忍下怒气,平静说:“阿寺,你想说什么。”
李凌寺说:“听闻珠玑的初夜早被太子拍了下来,二人苟合已经数月,昨日我看珠玑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怀孕,后来花了点银子跟花满楼的老鸨打听到,珠玑只曾跟太子发生过关系,那珠玑肚子里的是太子的龙种啊,这事还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或许太子自己都不知。”
洪保听闻皇家密辛,早已屏退了宫人,自己也站得老远,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李和跟太子妃陈氏并无好的感情基础,陈氏与他成亲多年,却未曾产下一子,李和的妾室浦西氏倒是为他生过一个女儿,但是因为陈氏善妒或者是天意,那小女在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自此,太子并没有任何子嗣。
这也是李庸头疼的点。
李和未来是要继承他的位置当皇帝的,可是李和都已经二十有六了,却还没有个孩子,每日在外厮混,跟陈氏的关系愈发糟糕。
李庸顿了顿,说道:“你大哥是个良善之人,他到现在都没个子嗣,的确可惜。如果凭你说的,珠玑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太子的话,就让珠玑从良罢,接回东宫,好生看养,势必要让小皇子长大。”
李凌寺笑了笑:“儿臣没办法为东宫做主,陈氏跟母后这一关,难过啊。”
李庸叹了口气:“她们妇人之仁,鼠目寸光,朕自会去安排,幸好你将这事提前告诉与朕,不然等陈氏知晓了,太子又要无后了,听闻陈氏自己不能生育,便给所有东宫的侍妾包括宫女都灌下了绝育汤药,她是真的狠辣啊,要不是念在宰相唯一的嫡女身份上,朕早就替和儿休了这妒妇!”
李庸话音一转问道:“西域新王寄信来了,问你多久跟他的皇妹成亲,他届时会带上岁贡还有嫁妆前来京城观礼。”
李凌寺目露嫌恶:“我不会娶了她,既然西域想要跟我们大周和亲,还有三皇子跟五皇子,我看三皇子就不错,他不是病秧子么,正好成亲冲冲病气。”
李庸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倔脾气,跟他阿娘一样,宁死不屈,当年要不是用药,他还指不定能让陈氏怀上他的孩子呢。
“可是西域王说了,他的妹妹只瞧得上你,其他的皇子,她都宁死不嫁。你说这如何是好?”
“那就让她死,左右无非再打一次西域。”
“逆子!”
李庸摔了玉盏杯,“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朕也见过尤慕一面,的确是惊为天人,她的长相、身段放在朕的后宫都应属头筹,你却瞧不上,到底这世间要什么样的女子你才能瞧得上眼的?你也年岁不小了,可以先让她嫁给你当妾,正皇妃,你再选个心仪的女子不是正好么?”
李凌寺:“不用父皇操心,如果尤慕一心求死,那我便送她一程早上黄泉路。”
李庸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谈不成了,没办法,要不自己把尤慕娶了?后宫佳丽三千,容一个和亲公主还是容得下的。
等李凌寺走后,李庸亲自修书一封快马加鞭寄给了远在漠北的西域新王。
他的儿啊,小时候管不住,长大了依然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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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楚楚给自己的府邸终于提了字,取名《骄阳府》,等到看着工匠把制作好的匾额挂在门头的时候,她内心酸酸涨涨的。
马上就要到四月初四了,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嫁妆已经尽数被变卖成了流通的金银,她还要去黑市买一堆仿品凑一下嫁妆的台数,不然到时候让皇家丢了脸面事小,她自己背后的身份被人挖掘了出来事大。
她是个行动派,匾额一落完,就戴上黑纱幕离去了黑市。
她为了躲人耳目只带了自己心腹侍卫,连枝跟连翘都让她派出去寻药去了,经过半月不眠不休的寻古籍,她心中隐隐约约有几个新的想法,只是还差两味极其难寻的药材即可化解千机里的毒味道。
马车驶入了黑市口。
她是第一次自己踏足这里,对于黑市早有耳闻,她也差人投资了一些黑市中能做事的人跟铺子,自己倏然来到这个陌生又宏大的地方,心里还是有些犯怵。
她一身男装打扮,玄黑色的布衣,并不打眼,因她生得高挑所以往来的人也没有怀疑过她。
来这黑市蒙面都是很正常的。
街道上的喧嚣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站在一家铺子前面,守着摊位的是个老头子,嘴里搓着烟枪,他掀眸子看了一眼李楚楚,说:“公子,想要买什么?”
李楚楚看着他铺子上全是做工垃圾的古董瓶子、字画等等,又想换一家。
那人又说:“我这都是真货,价格也不贵,比如你面前那个青花瓷瓶子,一两银子就能拿一个,还是玄武年间的货色呢。”
李楚楚若有所思的拿起那款青花瓷瓶子,那了眼那底部的龙纹印,就知道这是仿品,真货早就被她卖给了江东一位收藏大家,这货仿的倒是不错,管他真不真,先买几个再说,价格也不贵。
李楚楚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贩子的话,只说:“你这里还有其他货么?还是就铺子里这些,我要得多,你这价格太高了,适当降一点,是不是真货你心里应当也清楚,我也是个明白人,你卖我买,价格合适,大家就可以合作。”
老人扔了烟枪,起身搓着手笑咪咪地说:“原来是贵客啊,有的,有的,我们库房什么都有,我带您进去挑一挑?”
李楚楚身后的侍卫拉住了她,小声说道:“黑市里,主子小点心。最好不要进去,让这老头拿出来看。”
李楚楚也知道侍卫说得有道理,当即不走了,说:“嗯,老板你进去给我拿出来吧,你有多少好货我要多少。”
老人转身进了黑漆漆的洞口,一炷香后。
他推着一个车缓缓走了出来。
“诺,这只是一部分好货,您瞧瞧。”
李楚楚选了大概三十件商品,都是跟她以往的嫁妆差不多的,还有就是假金饰她也得买一点,顺口问:“有没有假的金饰,我要一些。”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这只卖古董玩意,饰品你需要去前面买。”
李楚楚应了声说好,掏钱买了一大车的假货。
然后她大步走向里面。
里面的喧闹声更甚,还有赌场林立在里面。
她偶然间看见这赌坊叫《清林坊》下面有一个匾额题的是逢赌必赢,太好笑了,黑市里面的赌场,怎么可能逢赌必赢?
她秉着好奇心走了进去。
身后的侍卫亦步亦趋地跟着,想拦着她却被她轻飘飘的阻止。
门口小厮见她气度不凡,还有侍卫跟随,脸色变了变,说:“公子,想要进赌场只能独身进去,不能带侍从。这是我们清林的规矩。”
李楚楚隐在幕离下诺隐诺现的秀脸,灿然一笑:“好,你们留在外面等我,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