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染山川,银辉点缀大地。
尸横遍野,旌旗残破,血染大地。
一个眉若利剑的披甲士卒蓦地睁开双眼,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他才全身颤抖的坐了起来,满脸血污,唯有那双眸子充满了迷惘。
抬眼望去,就让他差点把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侵入鼻尖的,是刺鼻的血腥味。入耳的,只有那杆旌旗在风中无力低吟。
我应该死了才对啊……墨修尘喘着气,全身都处于痉挛状态,疼痛感将他吞噬。
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惊恐站杵剑起身。
前方不远处,一头人形怪物站了起来,它背对着他,传来一阵阵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全身都在颤抖,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心中惊慌不安。
可就在他刚挪步脚步的刹那,那头怪物头颅直接转了过来,一双灰色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出了个模糊的轮廓。
怪物满头好像长满了细蛇,吐信嘶鸣,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没有鼻子,一口狰狞锋利的牙齿,黏液夹杂着血水肆意淌落。
在怪物的胸口上还长着一只恐怖莫名的血色瞳孔,腹部还有六条长满鳞片、吐着蛇信的爪子。
墨修尘浑身寒毛耸立,仿佛被禁锢在原地,脚下再难挪动。
这他娘是什么怪物……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是在做梦吗吧?
但身上的疼痛在提醒他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
怪物忽地扑杀而来,那双宛若树木的手臂,在月光下如闪电洞穿而来。
逃还是等死?
他已经死过一次,难道还要再次向命运低头吗?
他握紧手中战剑,眼眸中爆射出无比坚定的精光,再也不能死,他要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在心底疯狂涌动,他的膝盖微微弯曲,提起了手中战剑,心稳手稳,目光灼灼。
突然,他看见自己的脑海中有一柄漆黑的剑印浮现出来,而眼前怪物的动作仿佛变成了慢动作,慢的他有种错觉,好似他如何出手都能杀了这头怪物。
此刻他的眼中,怪物周身浮现出无数虚幻的剑印,正是他脑海中的那柄漆黑剑印。
他来不及思考,因为怪物并不是真的慢,反而快如惊雷,他下意识将战剑挥出,与那些漆黑剑印相重合。
嗤嗤嗤!
一瞬,战剑寒光划过黑夜,斩断了怪物手臂。
墨修尘的身形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全身绷紧如弓弦,激射向那怪物而去。
夜幕下,他仿佛一头雄鹰,扑杀猎物,手中战剑撕裂夜空,直取怪物头颅。
怪物嘶吼着,腹部的爪子张牙舞爪,想要阻拦他的扑杀之势。
可战剑已经直直贯穿了怪物的脑袋,那些爪子无力的抓在他的战甲上。
他担心不稳妥,拔出战剑,狠狠在怪物的尸体上戳了几个窟窿。
等确定那怪物真的死了,他才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这才有时间来梳理自己的现状。
自己确实死过了。
如今自己算是穿越了?
当初自己可不信这回事儿,如今居然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不信也得信了。
似乎自己运气不好,居然穿越到了一处战场上,还成为了一个士卒。
既然自己已经死过了,为什么那柄剑印会跟随而至,那柄剑印是他前世在一处道家道场求机缘取得,本身是一柄三寸长的漆黑小剑,后来便被他一直佩戴在身,他以为前世的一切东西都被磨灭,现在看来未必如此,那柄剑印如今还在自己的脑海中去了。
怎么,让我换个方式死?
沉默半晌,他不管怎么不愿去相信这是真实的,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深呼吸了两口气,低吟道:“先想怎么活下去吧!”
他接收着来自这幅躯体的信息。
大秦北境,云霞城外三百里。
墨修尘,普通士卒。
傍晚,大秦军队与敌国大军大战,他战至力竭。
而自己就是在这个世界的墨修尘倒下之际入主了这具身躯,成为了活着的墨修尘。
仙侠世界,山川有精怪,大岳有神灵,在那群山深处,还有妖族出没。
可墨修尘孤苦无所依,万般难求活。
人心复杂,诡谲难辨。
边境战场,戈架我颈。
墨修尘艰难抬起胳膊,抹了抹脸,看向云霞城方向。
他与这具躯体的主人都是不被上天眷顾之人,十二岁参加山上宗门考核,被无情刷了下来,十三岁便进入边军。
终于积攒足够的军功,换取来一颗开窍丹,可尚未服下,就被自己人在战场上夺走了。
而那个夺走开窍丹之人,还是曾经的兄弟,是在战场上可将生死交付之人。
最终,却无情的在身后刺出一剑。
墨修尘咳出一口鲜血,将战甲卸下,里面是一件粗麻布衣,早已经被血浆侵染。
他龇牙咧嘴将粗麻布衣扯下,在腰间有一道狰狞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
扒开一具士卒尸体,将尸体上的粗麻布衣撕成布条,将自己一身伤势简单包扎。
当下最紧要的是活下去,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头怪物。
旌旗猎猎作响,仿佛在为死去之人奏响葬歌,月落乌啼霜满天,墨修尘将战剑挎在腰间,默默远行。
这个世界诡谲无比,是强者为尊的世界,是凡尘蝼蚁如草芥的世界,所谓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不外如是。
开窍丹已经没有了,自己想要踏上修行路,就要另寻机缘。
前生,他闲来无事,喜欢看一些古书,《抱朴子》《黄帝内经》《道德经》《周易》……以及关于上古的传说。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当初就曾沿着先贤们的道路追寻过,但一无所获,最终被迫葬身于荒野山崖。
而如今自己踏入了这样一方天地。
墨修尘啊墨修尘,我已是你,你亦是我,我们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突然,他双眼一亮。
因为他找到了一处关键信息,云霞城中有他的落脚地,而且在半旬后,钦天监将会收取修士,而且年龄控制在十六岁,但修为必须是第一境丹窍境。
自己如今这具身躯的年龄刚满十六岁,还有机会,只差修为了。
墨修尘原来的修尘资质很差,所以必须要开窍丹才能开辟出丹窍,但长久汲取天地灵力也让这具身躯比常人强上数十倍。
这也是之前,他能果断拼杀那头怪物的底气所在。
前生,地球上的人类难以修行,似乎就是因为没有天地灵力所致,哪怕是一些拥有传承的山上,也难以修炼成功。
但这方天地不同,天地灵力充沛,寻到机缘,就能踏上修行路。
他必须尽快回到云霞城,然后进行修炼,既然没有了开窍丹,短时间再无换取的可能,就只能借助修炼才有机会。
至于军功,他现在可不敢去军营,那人既然敢背后捅刀子,而且已经将他的开窍丹取走,那么就不会留下,先不说将此事告知军中将领能否得到支持,何况那人一旦开窍成功,就算是修行中人了,而自己仅仅是个普通人,军中将领会作何取舍,可想而知。
他喃喃道:“我即你,当承因果!”
他势必要将那个家伙绳之以法,时间就定在半旬后,那人肯定也会参加钦天监招收修士的考核,那自己到时候就给那家伙一个惊喜。
……回到云霞城已是在第二日的傍晚了,一路上都是摘野果打野味儿填肚子,最要命的是身上的伤势,好在这方天地一些药草不难找,他便一边赶路一边寻到药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这才让伤势没有恶化。
回到云霞城中,立即就开始修炼,可惜他怎么看那修炼法诀都不对劲,因为法诀断断续续,总感觉差了最重要的部分,别忘记他的前生是做什么的。
“卧槽,这是让人坑了?难怪修炼了一两年丹窍不见半点动静,这特么心黑手辣啊。”墨修尘嘴角抽搐。
都是识人不明惹的祸。
他果断放弃了修炼原本的法诀,而是在脑海中寻找前生研习的法门。
最终,他选定了《炁体源流》中的炼气法,借此汲取天地灵力。
原本怀着试一试的态度,可这一试吓他一大跳。
仅仅半个时辰,整个房间天地灵力浩如烟海,被自己的丹田鲸吞牛饮般吸纳进去。
“安静和柔,不移自性,常守虚无,湛然不劳,乃得自然之道也……”他的脑海中默念法诀,身上绽放点点金光,宝相庄严,额骨光辉映照满堂。
翌日清晨,街上传来犬吠声,墨修尘的修行也告一段落,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熏得不行。
一夜炼气,将身体中的杂质排出来一部分,而且所受伤势也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赶紧去打了一桶水,打算将自己冲洗了一下。
等他冲洗之后,愣愣地对着水面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因为在倒影中,那张脸与自己的十六岁一模一样。
“这……”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切,真是天无定数、天心难测吗?
在床头地面下,翻出来一个陶罐,掏出十几枚铜钱,打算上街去吃个早饭。
可他还没有出门,大门就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墨修尘凝眉走出房间,就看见大门处站着两个人,看穿是边军士卒,披甲挎剑,五大三粗。
那两个边军士卒看见墨笙,便挥手喊道:“墨修尘是吧,王统领有请~”
墨修尘眉头微皱,他是做好了被军营那边知晓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可没想到这么快。
但这一去不知福祸,而那位王统领的性子,似乎并不怎么好,心性多疑,手段狠辣……
士卒见墨修尘没有动静,冲里面大声喊到:“小子,别磨蹭,老子可不想到时候跟你一起受罚。”
墨修尘没有说话,回到房间换上战甲、挎上战剑,跟着他们去往军营。
路上,墨修尘用大秦官话问道:“两位大哥,能否告知统领找我何事啊?”
一名士卒转头撇了他一眼,继而开口:“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
墨修尘悻悻然闭上嘴,可真不会聊天,直接一句话聊死了。
来到军营,墨修尘被直接带到一处大帐前,一名士卒冲里面躬身抱拳:“统领,人已带到!”
里面传出雄浑嗓音:“你们退下,让他单独进来。”
士卒退后,在墨修尘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的冲他笑了笑,让墨修尘顿时寒毛耸立。
里面那人说道:“在外面愣着作甚,生崽呢?”
墨修尘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拉开大帐帘子,走了进去,便看见浓眉大眼的统领看向自己,双眸精光闪烁。
墨修尘抱拳道:“见过统领!”
自己的记忆中,此人名叫王铳,千人统领,武都尉职。
王铳皱了皱眉,缓缓起身踱步而来,沉声问道:“为何不归营?”
墨修尘目光毫不躲闪,面对这种所谓上位者的威势,他不卑不亢,因为他的内心深处,还依旧是那个生活在礼法的社会中,他回答道:“身上有伤,多有不便。”
王铳凝眸,不怒自威的看向他,冷笑道:“可我看你好像没多大伤势啊。”
墨修尘眼神清澈:“因为修行法诀,加快了伤势恢复。”
王铳眼中爆发惊喜神采:“你开窍了?”
“尚未,只是修行上有了些进展。”墨修尘实话实说。
王铳将信将疑,继续问道:“你怎么活下来的,听你朋友说,你身上伤势过重,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墨修尘心中咯噔了一下,眼皮直跳,那王八蛋居然给自己报备死亡了?
他组织了一番言语,回答道:“当时确实受伤颇重,便昏死过去了,等到半夜才醒来,便拖着伤躯回家了。”
王铳脸色顿时一变,急切问道:“那你在战场上有无见到什么?”
墨修尘心中也惶恐了起来,因为他真见到诡异的存在,那种生物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每每回想就会全身发寒。
但他还是摇头了,因为他在这位王统领眼中看到了兴奋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