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年岁也不大,但自小生长在胡玉楼那种环境,人情世故的拿捏对付这几个愣头青还是绰绰有余。
薛仁贵哪里懂的蓁蓁性子,只感觉此女话里话外都有些不愿接纳他们母子意思。
许是因酒劲上来缘故,旋即双手一拱:“今日叨扰张家军了!还请柳杰兄弟送家母过来,我母子这便离开!!”
“...薛大哥...”
见柳杰表现得为难之色,蓁蓁柳眉微皱,喃喃说道:“你母患病,你身为人子为她去寻药资可谓天经地义。我夫君不过是为你们提供了个发迹的路子罢了,倒也谈不上连累!”
话落,蓁蓁进前几步坐下身子朝柳杰招了招手,示意其给自己看茶,后者立马取了个干净杯子极其乖巧的听话照做起来。
要说柳杰在村子里最怕谁,他张蓁蓁肯定算一个。
玉指轻轻绕着杯口转了转,蓁蓁继续说道:“夫君不在,我这个妇道人家自然是做不夫君的主的!但这天下百姓何其之多,若但凡有人落难我张家军便要收留...薛兄弟难不成当我张家军是善堂?!”
“蓁蓁嫂子...”
“你闭嘴!待会收拾你!”柳杰刚想帮薛仁贵说和几句,却立马被蓁蓁呵斥住。
“张夫人...”一旁的薛仁贵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被一女子怼得哑口无言。
“夫君常教导我,这世间需得有舍才会有得,敢问薛兄弟愿意为我张家军舍弃什么呀?!”
“...那...张夫人想要薛某如何?!”
轻轻抿了口杯中茶水,蓁蓁莞尔一笑:“唐有严律,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五家为保。在邑居者为坊,在田野者为村。村坊邻里,递相督察。我柳村虽不在唐律管辖,但你决定逃难至此的一刻,家乡的户籍想必薛兄弟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吧?!”
“...张夫人此话却是不差,今下就算我跟母亲不离开龙门县修村,那窦家迟早也会寻去,投不投靠张家军...其实都一样,以往的户籍肯定是不能再用。”
“咯咯咯~~那既是无户籍便是流民咯!”
“...流民...”刺耳二字说出,薛仁贵耻辱感顿生,但心中却是在好奇,这女子言语怎的这般让人不适?难不成...那传闻中的张先生喜好这一口?
“依照唐律,每户每年户税二百五十文,既不在家乡户籍又放弃户税,不是流民是什么?”
“......”
蓁蓁继续道:“他窦家诓骗我夫君钱财张家军自会寻他晦气,但你不过一流民尔,如今又得知我夫君消息...咯咯~~薛兄弟,不得不说如今你处境不太妙啊...”
“哒哒哒~哒哒哒~”
蓁蓁话音刚落,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张家军便冲进了屋子,枪口齐指薛仁贵与裴行俭二人。
“铁柱,榔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张家军突然冲进来,柳杰惊诧道。
领头的铁柱看着柳杰一脸玩味:“杰哥莫不是忘了,嫂子可不止是我们的嫂子,更是我张家军的主母!主母的命令当然要大过你这个队长啦!”
“...我不是那意思...蓁蓁嫂子...我...”听到铁柱调侃言语,柳杰急得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蓁蓁旋即白了铁柱一眼嗔怪道:“铁柱,你这是想让旁人看我柳村笑话不成?!”
见张家军都摆出这般姿态了,薛仁贵强压醉意朝蓁蓁拱手一礼:“既然张家军不欢迎薛某,薛某走便是,这便告辞!!”
蓁蓁却是揶揄道:“喝完酒抹嘴巴便走,原来薛兄弟是这般的人啊,倒是蓁蓁看走眼了!”
“啪嗒!”
手中银枪直接横摆在蓁蓁跟前桌案,一直被对对方言语针对,此时的薛仁贵也是动了些许真火。
“张先生的酒水薛某深知不是凡品...但薛某携母亲一路逃难到此,身下确无长物。”
摩挲着桌案上的银枪,薛仁贵眸中道尽了不舍,呢喃道:“这把银枪乃薛某祖传,乃某先祖北魏名将薛安都成名武器,薛某绝非赖账之刃,今日便以此为抵,待薛某赚得酒钱...”
没等薛仁贵说完,蓁蓁打断道:“即是薛兄弟祖传那更要爱惜才是,怎能这般就轻易离身?!母亲也是,这次又是祖传之物,我说薛兄弟,我这小女子都知道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脸色越发阴沉,薛仁贵愠怒喝道:“那你要薛某如何?!”
“咯咯咯~~薛兄弟可莫要动怒,若是让这些张家军误会你要对小女子不利...可不是好玩的哟!”
“......”
跟前这些黑洞洞的枪口瞬间皆是对准自己,薛仁贵早就在长安附近打听过数次。
就连当今圣人都是这武器面前屡屡吃亏,自己虽武艺不错,但也得看跟哪个势力对比。
就好像现在要他薛仁贵单枪匹马闯太极宫...妥妥的取死之道罢了。
蓁蓁是何等阅历,哪里看不出薛仁贵
的情绪波动?
却是见她不慌不忙的掏出张白皙纸张,玉指轻敲桌面:“把这个签了,你和你母亲都能留在柳村。”
薛仁贵视角下移,这白皙纸张就如同今日自己饮的好酒般,未见的材质上躺满了娟秀的字迹。
泛着冷意的眸光粗略在纸张上扫了一眼:“契约?!”
“咯咯咯~~不愧是北魏名将薛安都的后人,倒是识字。”
“...签了这奴契你们会庇护我母亲?!”
“你先签了再说!~”
一旁的裴行俭也是酒意上头,急切道:“薛大哥三思,大不了你将母亲送到我那里,日后你母便是我母!”
蓁蓁却是紧接着补充道:“咯咯~~白酒十贯一瓶,你二人今日饮了两瓶多,一人算你们十贯,给钱走人。”
得知十贯天价,裴行俭震惊:“十贯?!怎么不去抢?”
一旁的柳杰却是耷拉着个脑袋,今日面子算是落尽了,忽然桌下左脚生疼,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家嫂子在使劲踹着自己。
无奈之下柳杰似是在自语,喃喃道:“...呃...这酒确实是十贯一瓶...长安城那些大臣家里都是这个价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