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乍起波光粼粼的河面涌起阵阵银白涟漪。
宋羽姿静静地站在船头,双手扶着冰冷的船舷,将河畔芦苇荡那边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极力忍耐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屏住心气沉声道,“原来如此。”
“光柳钰是不敢做出这种事的,毕竟你父亲同丞相府过往甚密,这其中一定有人鼓动。”
“东林书院那天,云慕仪轻而易举就放弃了与我挣执,本来就很反常,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能蛰伏这么久,倒是小觑他们了。”
宋羽姿捏紧了双手说着,直到掌中传来些许刺痛,这才逐渐松开手来。
这时,云苍从船舱里拿了一件蓝羽大氅出来,裴文风自然而然地接过,温柔地将蓝羽大氅披在了宋羽姿身上,微微笑道,
“好在我在丞相府还有眼线,打斗之时,本想直接救你出来的。可我的人发现那云慕仪居然带了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在在那门口附近,往里面张望着……”
果然啊,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有利用价值的。
宋羽姿低低地笑道,有些无奈道,“所以你就改变了主意,打算将计就计?可万一柳钰中途改变了主意呢?那我是不是早已成了牺牲品?”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得近乎可怕。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裴文风呢。
是她自己愚蠢进了别人设置好的陷阱,而从裴文风的角度出发,能出手救她,已经是给了宋府天大的面子了。
但是前世的种种,无法让她不生怨憎。
宋羽姿觉得,这些都是裴文风欠她的。
但若想用这来打动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天的事,我真心感谢,可你我联姻之事,我依然保持原来的想法,无半分更改。”
云苍皱了皱眉,心知宋姑娘这又是误会了,急忙开口解释道,“姑娘,你想岔了,我家少主并没有这种意思,他今天为了这事儿……”
“云苍,你退下!”裴文风出言打断了他。
云苍识趣地闭了嘴,离去的同时使劲地给裴文风使眼色。
裴文风凝视着眼前佳人,只觉得她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得,却又像那天上寒星,遥迢星河,带着冰冷的璀璨光芒,遥不可及。
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语意深沉地问她,“想不想这好戏连台?”
宋羽姿迟疑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既然坏人已经舞到自己面前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此时,夕阳余晖洒下。
裴文风站在宋羽姿身侧,沐浴着霞色,清朗的容颜好似明澈月光。
宋羽姿有些微微出神。
片刻,她福了一礼,“还请裴公子送我回府吧,我的确想看好戏连台,但这出连台好戏,必须得由我开场。”
……
宋羽姿回到宋府时,府内已经挂红铺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玲珑抱着披风守在门外,见宋羽姿从马车上下来,迎了过去。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太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玲珑见那马车还未离开,忍不住往里瞅了一眼。
里面传来一阵玉石之音,“宋三姑娘,若好戏进行不顺,在下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马车绝尘而去。
玲珑狐疑,“那人是谁啊,姑娘,什么好戏不好戏的。”
“你不认识!”
“呀,姑娘已有大氅啦,看这质地,竟比太夫人得那件还要好看,那我这披风岂不是白拿了。”
玲珑摸着蓝羽大氅,啧啧赞叹,“这是什么鸟儿得羽毛啊,真漂亮……”
“红叶,青杏伤势如何了?”
“请了大夫过来瞧过了,说都是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我问了他们出了啥事,光个个急着掉眼泪,也没个人说,我就问姑娘呢,姑娘哪儿去了?两个人默默不语,好在门房那边派人递了拜帖,说是姑娘已经被郡主请去了赵驸马府赏花,大家这才安心了些……”
赵驸马府?
看来应该是裴文风拜托赵婉婉帮了忙。
玲珑想起自在居里那沉闷的氛围,忍不住说道,“别让我知道是谁打了红叶姐姐和青杏姐姐,若我知道,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羽姿抬头看了玲珑一眼,逗了逗她,“怎么兜着走?”
“姑娘你别小看我,以前我还学了几样拳脚功夫呢。”
“就你那花拳绣腿,还是别知道是谁了,我怕到时候自在居里多了三个肿脸小猫。”
两人一边交谈一路疾行往永寿斋去了。
永寿斋里,紫兽铜炉里缓缓吐出袅袅白烟,像一团团飘渺的云雾,伴着香气,缓缓流淌在房间四处。
杨嬷嬷见宋羽姿过来了,微笑着说道,“太夫人,三姑娘来了。”
屋内沉郁至静,只有宋太夫人盥洗的声音。
杨嬷嬷给宋太夫人来回擦了三遍手,拿了一盒普济手霜,仔细地在她手上晕染开,划着圈涂抹均匀后,这才盖上了盖子,将宋太夫人扶到卧榻处躺好。
宋太夫人扶了扶鬓边的金丝带抹额,抬眼道,“三丫头来了啊,快坐。”
宋羽姿坐好颔首。
“听门房那边来报,说你下午去了赵驸马府赏花。”
宋太夫人嘴边的笑意淡薄得如同那水墨山岚。
宋羽姿在心里想了片刻,起身回话,“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并未在赵驸马府里……”
屋里静得如同那冬日里的茫茫黑夜。
她不敢欺瞒宋太夫人,这是她目前在宋府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树了。
宋太夫人旋即明白,“遇到事了吧,今天看自在居里请了大夫。”
宋羽姿喉间发涩,跪了下来,声音绵邈道,“求祖母做主!”
杨嬷嬷赶紧将宋羽姿扶了起来。
宋太夫人双眉紧皱,眼里衔着一丝冷色。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宋羽姿只隐瞒了桃花巷里的事,将其他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宋太夫人气得捶了卧榻之侧,阴冷道,“柳丞相生了个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