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姿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无论何时都要冷静。
正常女子十月怀胎临盆,而柳芸娘这才七个月……
前世时,宋羽姿在后宫见多了这种事,那些妃嫔争宠毒害龙种之事,也时有发生。
但柳芸娘和宋抒怀一直认为这胎是个嫡子,平时呵护备至,小心谨慎,又怎么可能会以有可能一尸两命的早产代价,来陷害那个原本想陷害之人呢。
况且柳芸娘也说了,原本想对付的目标不是她。
整个宋府,柳芸娘目前最大的敌人那只能是丝柔姨娘了。
为何她又要花这么些功夫来设计陷害丝柔?
内室里,柳芸娘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偶有丫鬟的声音传来,“夫人,你咬住这个,先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宋羽姿在外面听着柳芸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内心烦躁不已,此刻,她尽量平缓了语气,
“红叶,玲珑,你们将今天下午出了自在居以后的事,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个地方也不许漏。”
红叶也知道兹事体大,将站在栖霞阁院落各处的丫鬟婆子们赶远了些,这才回来说道,
“我那会儿带了玲珑去找小豆子,原本想先去厨房处到处找找看,结果路过荷花苑,遇到了这个小丫鬟,她说她叫金玲,早间看到过小豆子,就领我们来了这边……”
柳芸娘要害的是丝柔的话,又怎么会去挑厨房处小豆子的错处,随便去挑荷花苑里的丫鬟婆子们错处就好了。
一定是有什么蛛丝马迹被遗漏了。
宋羽姿口干舌燥,却又不敢喝这栖霞阁的茶水,她低沉道,“这个金玲有没有跟你还说过什么别的?”
玲珑甚少见姑娘如此忧虑,她想了想,突然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我和红叶姐姐那会儿出了自在居,虽说是在找小豆子,可我们都只是到了一处院落先问了,别人才回答的。你仔细想想,找了几处院落后,我们到了荷花苑,还没开口,那金玲就问我们是不是在找小豆子,好似提前知道我们俩要做啥一样……”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去把林总管也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宋羽姿沉吟了片刻,“玲珑去请丝柔姨娘也过来吧。她不是喜欢坐山观虎斗吗,等会儿栖霞阁应该会十分热闹……”
等吩咐完了这一切,宋羽姿无力地瘫在座椅上,脸上蒙了一层凉意。
不多会儿,内室匆匆跑出去一个丫鬟,又过了些许时间,两个嬷嬷领着丫鬟们端了热水进了里面去。
那内室的门开合之间发出的每一次声音,都像是在抓挠宋羽姿的心。
青杏见宋羽姿嘴唇都起皮了,转头跟玲珑讲,叫她盯着茶水间,亲自烧一壶茶水,送过来。
她走了过去,捏着宋羽姿的手,有些不放心道,“姑娘,这事儿我们知道跟你没关系,可待会儿太夫人老爷一来,咱们得想想怎么说才好。”
红叶抽抽嗒嗒地哭着,“都是我们的错,害了姑娘。”
宋羽姿摆手道,“傻瓜,别哭了。今日之事别人有心为之,你躲不过去的。”
红叶擦了眼泪忙问道,“姑娘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宋羽姿点了点头,“金玲是哪个房里当差的,你们知道吗?”
青杏红叶都摇了摇头。
“我瞧着眼生得很,应该是新进的丫鬟。要不我去看看她,或许能问出点东西来。”
宋羽姿拦住了红叶,“那就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金玲小丫鬟,现在应该已经被人弄死了。”
只是小豆子逃跑的事,她还有些想不明白。
没有赎身就没有鱼符(古代身份证),根本不能够在云朝立足。
宋羽姿拍了拍红叶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这事真不怪你们,只怪我粗心大意,太掉以轻心了。虽说不是冲着我们来,但也趟进这浑水了。就当买一个教训罢了。”
正说话间,杨嬷嬷搀扶着宋太夫人到了。
宋羽姿起身见了礼,将太夫人扶到首座,这才退回前厅中间跪了下来,嘴角泛着苦涩道,“祖母,孙女不孝,给您添麻烦了。”
宋太夫人见宋羽姿跪下,眉间蹙了一下,叫杨嬷嬷把宋羽姿扶了起来,她听着内室里传来杂七杂八的安抚声,混杂着柳芸娘凄厉的叫声,心里带了一分感慨,
“三丫头。这事儿我都听说了,等会儿你父亲到了,我自会帮你解释,无须担心。芸娘如何了?”
宋羽姿叹了叹,“我也不知,夫人的丫鬟们都拦着不让进去。”
宋太夫人眼睛微眯了一下,端起茶盏笑道,“你是未出阁的金贵女儿家,不让你进那污秽之地也是为你好。”
话落,宋抒怀带着秦郎中过来了,他神情焦灼,顾不上给宋太夫人请安,直接打起外间帘子,让秦郎中进了内室。
宋太夫人看着秦郎中,眼底闪过一丝阴影。
不一会儿,内室传来柳芸娘的尖叫声,她大汗淋漓吼道,“老爷,我快不行了,快去请稳婆来,快去!”
宋抒怀喝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快滚去请京中最好的稳婆过来。”
一个嬷嬷屁滚尿流地出了内室,急匆匆地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冯儿,永儿,你俩腿脚快,去马厩处叫刘叔西角门等着。”
整个栖霞阁好像都很惊慌忙碌,除了宋羽姿和宋太夫人她们几人安静地呆在原处。
宋抒怀看着眼前虚弱的柳芸娘,一颗心直直地坠落下去,像是跌进了无尽的黑渊里,他紧紧抓住柳芸娘的手,听得自己的声音都哑了几许,“芸娘,我在呢,什么事别害怕,都有我。”
柳芸娘又叫了一会儿,背底的床褥已经湿透。
宋抒怀见她冷汗弥漫,想伸手帮她掀开被褥透会儿气,却被柳芸娘死死抓住手阻止了。
她唤了一声老爷,然后像是体力透支一般,眯着眼睡了过去。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看着宋抒怀,又望了望秦郎中,虚弱地说道,“我是不是羊水破了,我肚子好疼啊,我不成了,我怕是要生了……”
她觉得好冷,忍不住发起抖来,“我好口渴,水,我要喝水……”
旁边的小丫鬟连忙递给了她一杯热水。
等柳芸娘喝完了热水,秦郎中伸手去掐柳芸娘的人中,待她回转一些气色,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粒药丸让她含着,
“慕山兄,夫人已经有了早产迹象,恐失血过多,不如你退避一二,让老夫给夫人针灸片刻,先止住血,再等稳婆来,再行催产……”
宋抒怀松开了柳芸娘的手,一张脸苍白如纸。
他站了起来,整个人立在原处,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沉稳,声音透露出一丝无助和彷徨,“那秦济,芸娘和我的孩儿,就交给你了。”
秦郎中对着宋抒怀点了点头,让其他的人都先出去,独留他和雨烟两人留于内室。
柳芸娘依然痛苦地躺在床上,张着嘴哀嚎着。
秦郎中三指搭于她的腕间,眉间松动,又细致地查看了柳芸娘一眼,过了一会儿,他幽幽说道,
“夫人,我知道你或许很疼,但也没有疼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咱们相识多年,不如开门见山直说吧,你如此大费周支开老爷,又使眼色让老夫单独留下来,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