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瑶对邵佐的倾慕、好感或许还称不上是爱情,顶多处于一种萌芽的状态,可是如果任由态势发展,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出现,钰瑶的心很难被吸引走。
文英正积极求上进,不可能分心,而且他和邵佐是好朋友,终日接受正统儒家教育,决不会做出夺他人妻的事。
子薰越想越后怕,万一这两个孩子感情越来越浓,大人很难拆散,到时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要不要告诉他呢?子薰心里七上八下,左右为难,若冯国用知道了,必然又是一顿严厉斥责,没有朱元璋点头许可,他绝不可能把女儿嫁到邵荣家。
他会同意吗?如果换成是我,绝不同意,子薰心想。
自己能力有限,说不定他能找到万全之策,如果现在告诉他,等于把难题直接抛给了他,他现在要同时防范陈友谅和张士诚,还要筹划发兵浙东之事,已经忙得团团转了,不能再拿这样的小事打扰他,说不定水到渠成,到时自然会出现解决问题的办法。
子薰遇事总是这样消极,得过且过,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搁在一边,无限期地往后拖。
上游陈友谅,下游张士诚,朱元璋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困境重重。
比不上陈友谅兵多将广、地盘大,也不如张士诚有钱。
虽然如此,朱元璋却热情高涨,从不懈怠,把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将士们也备受鼓舞,士气高涨,对未来充满信心。
康茂才是种地能手,带领部众闲时耕种,收获颇丰,还有余粮上交。
朱元璋深受启发,令李善长收集历史军士屯田的事例,总结经验教训,准备大力推广。
每逢过节,夫人必会组织人手给城内的孤寡老人、生活困难的家庭送粮食、衣物。子薰也捐出了平时省下的银两让旁氏送去。
虽然穷,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子薰总觉得自己是客居于此,不知哪天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
生活在别处,她像个游子般冷眼旁观别人有条不紊地生活,但是却不知如何回家。
即便喜欢凌川,即便与之结婚然后有孕,然后流产,这些都无法消除那份浓重的疏离感。
像《廊桥遗梦》中的女主,丈夫和孩子是家,自己向往的生活和爱人却在别处,遥不可及。
她不喜欢这个时空,浑身不自在。
她喜欢拥有自己的小世界,拥有自己的小追求,闲淡安然,不必很富有,不必声名斐然、众目睽睽。
她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有网络,有电脑,有自己一份独立的收入和保障,科技发达,生活便利,想吃的、想用的,上网购物即可。
看着夫人带领城中女眷缝制衣物,做干粮,子薰觉得恍若隔世。
她喜欢电脑,这里没有。
凌川已经在竭尽所能满足她的各种奇葩需求。
她说要戴戒指,他找来了红宝石黄金戒指,别提多好看了,她满心欢喜地戴上,不久又摘下,干活不方便,她喜欢侍弄花花草草。
她喜欢干花薰屋,他让人在长乐阁专门开辟一个小花园,专门种植各种花卉。
不论卧室内,还是衣服上都有浅浅淡淡的香气。
可是还不够,她想有自己的事业,一份不依附于他的事业。
他不太明白,女子以丈夫和儿子为天,为何要拥有自己的事业?可是即便心有不解,他仍在努力促成她学医之事。
她说想做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他说,虽然夫人只有一个,但你的地位仅次于夫人。
夫人能做的事,你都能做,你可以读史书,可以出谋划策,可以直言劝谏,只要不公开干预政务,无不可。
她认真想了想,说:“我不喜欢读史书”。
“那你喜欢什么?”他问。
“我喜欢医书”,她犹豫了片刻回答。
“那就学医”,他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
她像小猫一样伏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笑了。
“如果钰瑶嫁给邵佐,会怎样”,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提个醒。
他心中大惊,她怎么突然这样问,难道是发现两个孩子在一起了。
冯国用已经在严防死守,防止此事发生了。
见他惊诧不已,她连忙安慰,“我只是瞎说的,他们才多大”。
他仍旧心事重重,她少不得要多加宽慰,苦思良策,哄他开心。
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子薰不去夫人那儿,他好话说尽,她就是不去,他一时气恼,丢下她一个人走了,然后一连近十日不回长乐阁。
他本想冷她一段时间,让她知道有些内宅规矩得遵守,不过是一年次,向夫人行了礼,有那么难?
谁知她竟然茶发不思,病了,烧得迷迷糊糊,时不时地喊一声:“妈妈”。
她的娘早已去世,她就算喊破嗓子,也
不会把她娘喊回来。
就像自己的爹娘一样,他多希望他们活过来,跟着自己享两天清福。
她受了冷淡,却无处诉说,只能硬抗,抗到身子支撑不住。
他再也不想和她冷战,这个可怜的丫头,根本无处可去。
趁她清醒的时候,他哄她说:“等你把病好了,我跟你一块儿去扫墓”。
“真的?”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直视他。
她心里有些犯怵,每年大云都会带她去祭扫,可是她跟这个时空的娘亲素未谋面,脑子里一点儿残存的画面都没有。
她在最无助的这些天,想的一直都是穿越前的爸爸妈妈。
妈妈做饭的手艺超棒,爸爸总是自豪地说妈妈曾是校花。
当时子薰很奇怪,校花为何嫁给一个穷汉?
难道妈妈是冲着爸爸的颜值去的?一米八的身高,肩宽腰细,典型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帅。
记得上高中时,爸爸去送子薰入学,当时有位家长开玩笑说,“你爸这伙子长得真精神”。
旁边的家长也跟着笑起来,子薰顿觉很尴尬,老爸也就只剩下长相可以拿得出手了。
鼻梁挺拔,星眉剑目,子薰想到这些词时,不自觉地望了他一眼,他长得也不差,但是比老爸要有本事多了。
看来还是自己眼光好,远胜过妈妈。
想当初妈妈那样明媚鲜艳的美女被生活蹉跎得早已失去往日光彩。
相比之下,子薰突然觉得自己要幸运很多。
遇事爸爸总是感动嘴皮子,让妈妈冲锋在前,而他总能护自己周全。
纵然有时发些脾气,要不原谅他?
子薰看着他彻夜守在床前,眼睛困得睁不开,仍不敢去睡,浓重的眼袋跟大熊猫有得一拼,子薰心疼得极了,连忙哄着他去睡觉。
幸福感有时需要比较。
与父母相比,子薰的幸福感陡然增加,再也舍不得跟他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