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带着大军来到了南京城下。
南京城的城门紧闭。
作为明帝国的都城,这座城池被修缮得极其牢固。厚实的砖石层层垒砌,士兵们站在城头,用火炮和弓箭对准下方的北军,只等守将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开始这场血腥的战役。
然而守将站在城墙边上,直直地盯着下方的大军,迟迟没有下达号令。
他在犹豫。
如今大势其实已经明朗了,北军十二万兵临城下,而南京虽然城防坚固,但是城内大军已经几乎被全部抽调,只有两万的守军,且士气低落。
他心中,忠诚与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纠缠对抗。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身着精良甲胄的士兵分开大军,来到了城墙之下。
“传燕王殿下的话!”那亲兵大声喊道:
“我军到此,是为一正帝位,匡扶天下,清扫乱臣。”
“你们难道妄想阻拦我这支正义之师吗?冯胜做不到、傅友德拦不住、李景隆成为了阶下囚!你们想步他们的后尘吗?到时候不仅要身死,更会被天下人所唾弃!”
“我这里有十二万大军,勇士们磨刀霍霍,准备用你们的鲜血,成就他们的功名!”
“现在打开城门,你们依然是功臣,是正帝位,清逆臣的功臣!你们将得到封赏。”
“待我攻开城门,尔等皆是助纣为虐之徒,到时候不仅身死,还要被天下人唾弃!”
“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士兵们将目光投向了守将,他们动摇了。
守将的手掌紧紧握起,放开,如此数次。
他最终还是重重一掌,拍在城墙上。
“开城门!”
南京那厚重的大门,缓缓大开。
无数的北军士兵涌入,清理着街道,将城墙上的士兵们缴械。
朱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地方。
作为诸王联军盟主的他,一马当先迈入了城中。
身后跟着的,是诸王。
庆王和肃王在后方,他们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按照计划,他们将会在这场战争中保存实力,并在最终攻下南京的时候出手,争夺皇位。
但是朱棣很贼,他在刚刚成为盟主的几场征战之中,总是令自己的部下当先锋、打头阵,而其余的诸王军队则负责追杀等等,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久而久之,便也松懈了下来,没有那么防备了。
没想到在与南军的那场大战之中,朱棣竟然把他们的军队安排在了前军,也就是与南军搏斗的最前沿。
等到他们在后方得知消息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
那场大战虽然获胜,但是激战一天,也不是开玩笑的。
两王加起来近十万人马,伤亡了六成,其余藩王部队也折损了许多。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和朱棣对抗的实力了。
“万岁,燕逆进城了!”皇宫之中此时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知道干些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天塌了,要改朝换代了。
却有一个小宦官连滚带爬,来到了建文的龙椅之前。
此时的建文帝呆呆地坐在皇位上,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
“进城,进城了……”他低声地呢喃,随后好像是醒了过来,他忽然大声说道:
“黄子澄呐!方孝孺呐!齐泰何在?你们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现在你们都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奉天殿空空荡荡的,又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那忠心的小宦官跑到朱允炆的面前,带着哭腔喊道:
“万岁爷,诸臣都去迎接燕逆了!您赶快跑吧!虽然京师沦丧,但是您还有着半壁江山,您只要逃出去,中都也好,江南也罢,您总还有东山再起,与燕逆一较高下的机会!”
小宦官的话似乎是点醒了他,朱允炆在他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向宫外跑去。
他来到皇城的大门之前,只见皇城门紧紧地闭合,上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
看到这副场景,朱允炆松了一口气:朝廷里,还是有忠于他的臣子的,看,这不是还有将士,在城破的情况下,还打算为自己尽忠。
带上他们一起,自己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于是他大声喊道:“诸位将士,你们辛苦!快快下城,护送朕离开此地,待到了浙闽,所有人重重有赏!”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听到他的喊话,城墙上的士兵们虽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什么,但是并没有动弹的意思。
直到一个将领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
他的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说道:
“陛下还是呆在宫殿里好,外面兵荒马乱的,并不安全。”
朱允炆愣了一下,他身边的宦官则是怒骂出声:
“好胆!万岁爷的旨意,你敢不听?速速开城门,护送万岁出城!”
“陛下,您还是回去的好。”那个将领并不搭理小宦官。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弯曲的身体缓缓挺直,在阳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那眼珠子却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朱允炆看得分明,那是贪婪。
朱允炆一瞬间明白了。
现在的他,炽手可热,是献给燕王最好的礼物。
众叛亲离,他只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垮掉了,一切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自己统治了这天下两个年头,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在小宦官的搀扶下,他回到了宫殿。
他突然低声道:
“你带人去找柴火,把朕,和这皇宫统统烧了,一点也不留给燕逆!”
小宦官愣了一下,哭着回道:
“陛下,宫里的人都跑散了,只,只剩下奴婢了,上哪儿去找柴火啊……”
朱允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给朕取白绫来。”
“万岁……”小宦官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惶恐。
“朕乃天子,怎可待燕逆进城,以致斧刃加身?天子有天子的死法,快去!”
“奴婢……遵旨。”
“大哥?”
徐增寿快步走到中山王府邸的前院,他准备去迎接燕王的到来。但当来到府门时,只见朱漆的大门紧闭,一人怀里抱着宝剑,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府门之前,等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徐增寿不由地惊叫出声。
徐辉祖把剑拔出,横在了他的面前,沉声道:“今日中山王府中人,谁也不许出去。”
“大哥,那是姐夫……燕王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替建文皇帝卖命?”徐增寿慌忙说道,他生怕自己的大哥认不清局面,愚忠建文:
“当初建文帝登基的时候,除了李景隆,咱们武勋可是一个没叫,他们可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
“我知道。”徐辉祖阴沉着脸:“所以当陛下要求我领兵随曹国公出征的时候,我托病拒绝了。”
“但是,我依然不允许你出去迎接。陛下已经告祭上天,登基为帝,那么他就是皇帝。燕王可以把他赶下台,那是他的本事;但是只要他一天没有坐到皇位上,他就还是叛臣!我们徐家,只效忠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
“我徐家乃是公侯之家,自有我们的气节。你如此去迎接,倒与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相似,这成何体统?”
一席话骂得徐增寿低下了头,他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声回答道: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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