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镇。
这里是距离星河剑宗五百里外的一处仙凡混居的城镇,因紧靠着流经星河剑宗的奎星河上游而得名。
繁华的街道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青瓦铺成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
两旁有普通的商铺,更有售卖丹药与法器的楼阁。
在天海州,除了翼风城那样的修士主城外,大多数都还是凡人为主,亦或是仙凡混居的城镇。
毕竟无论是大周仙朝还是整个八荒世界,修士只占据小部分,普通凡人占据了大部分。
临河镇醉问居二楼雅座。
桌面上摆放了几盘家常菜,还有一壶清酒。
云寂坐在雅间自斟自饮,弟子云芸则是伺候在一旁。
在这雅间里,云寂一言不发,一边饮酒,一边默默俯瞰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若是有剑宗弟子在此,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吓一跳。
因为除了少数几个云寂身边最亲近的弟子,几乎没有剑宗门人知道,这看似冷漠古板的掌门夫人,居然也会饮酒。
其实每当云寂想要放松,或是心情不好时,她就会来到这里,坐在这间熟悉雅间,眺望下方的街道,享受着市井的繁华。
因为这里仙凡混居,凡人居多,所以可以见到各种凡俗景象,红尘百态、人间烟火,乃至三教九流。
对于修士来说,除非是修为达到了化神尊者境界,需要化凡炼心。
不然几乎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愿意常住凡人城镇,或是经常来往这些地方。
因为,这些城镇里红尘气息太浓,修仙修的是那一丝仙灵之气,若是经常出入这些地方,免不了沾染上凡俗的气息,堕了心智。
当然,对于修为低微的炼气修士,或是终身无望攀登筑基之上更高境界的修士来说,则没有那么多顾忌。
所以仙凡混居的城镇里,即便有修士,也大多数都是一些炼气修士。
云寂显然不属于此类,但她还是会经常出入此地,特别是这间醉问居,她也算是这里的老熟客了。
因为,只有在这里,这位古板冷漠的道姑才能在肩负维系剑宗男女两派的重压下,稍稍喘一口气。
以及不用继续忍受那个虚伪无耻,自己却为了守旧派的利益,又不得不嫁给对方的伪君子丈夫。
“唉!”
云寂小酌了一杯,叹息一声。
此刻的掌门夫人,全然没有了往日那古板严厉的威仪。
她就如街道上的那些凡人一样,在每日忙碌完自身的工作后,将工作中积累着压力,化作一声无力的长叹,尽显疲惫。
甚至,她还不如那些凡人,羡慕那些凡人。
至少,他们还能过得自由自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自己却……
云寂看着外面的繁华热闹,冰蓝色的眼眸内荡漾着向往之色。
年轻时候的云寂,其实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也如同所有年轻女修一般,喜欢年轻女修所喜欢的一切东西。
诸如胭脂水粉、甜食、言情小话本等等,也喜欢热闹的氛围。
然而,自从被冠上了“掌门夫人”这四个字后,她便如同被套上了一层枷锁。
无论是做什么,都得规规矩矩,不能有一丝逾越。
就像是富贵人家圈养的一只金丝雀,永远关在笼子里,再也见不到外面的秀丽风光。
当然,如果这个富贵人家待这只金丝雀很好,或者金丝雀也喜欢自己的主人,或许这还是一个稍好一些的结局。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与掌门云天河成婚,不过是利益使然,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且为了能够继续操控镇宗之宝,在突破元婴前她还不能破身,否则天剑道体的功效将会大大降低。
如此,不但夫妻之间没有丝毫感情,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甚至云天河本身就是个伪君子,口腹蜜剑,成婚的当日,许诺她只要能够协助他操控星河剑,便会好好对她。
可实际上,云天河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道具使用,甚至还背着她做过不少龌龊事。
或许是因为她本身是一个不善打扮的古板道姑,没能够入的了丈夫的法眼,亦或是丈夫本身就是一个花心之人,宗门内外都有他的女人。
可即便如此,为了维持宗门男女两派的良好关系,她也只能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苦涩的婚姻。
所以在宗门内,她一直觉得很压抑、很累,偶尔才会像这样出来透透气。
“芸儿,闲来无事,你给本宫讲一段你最近听墨儿讲的那个‘大话什么’的话本!”
“是《大话西游》,师尊!”
“对,《大话西游》。”
“好嘞,师尊。”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云寂转过身,对身旁伺候的少女吩咐了一句。
少女点了点头,很快开始讲述话本上的故事。
这个故事名为《大话西游》,是云芸从韩墨那听来的。
这也是韩墨为了交好云芸,稍稍花费的一些小心思,专门给这位小师姐讲了一些少女爱听的爱情故事。
却不曾想,歪打正着,连少女的师尊也喜欢听这一类的故事。
云寂很喜欢《大话西游》中的紫霞仙子。
她为了寻找真爱私自下凡,哪怕最后香消玉殒了,但却无怨无悔。
这话本中的女主,与她的现状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什么东西,越想得到!
所以,对于话本中的这位女角色,她很是喜爱。
哪怕已经听云芸讲过多次,依然是百听不厌……
然而,也是在云芸打算讲述故事时,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一辆马车撞到人后引起的争端。
不过坐马车却是一位带着一群家仆的富家子弟,而被马车撞伤的则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
结果不出意外,富家子弟带着家仆围住了想要讨说法的老夫妻。
争论一度发展成争吵,乃至快要动手的地步。
一旦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这对年迈的老夫妻。
“芸儿,下面实在吵闹,你下去让他们安静一些。”
类似这种的争吵斗殴,在凡人的城镇里,是很常见的现象。
可即便如此,云寂还是吩咐弟子下去处理一趟。
尽管她嘴上没有说,但云芸却知道,师尊这是让她去帮那对老夫妻解围。
哎,师尊还真是面冷心热呢!
也在云芸心中吐槽,准备下楼之际。
“我说伱们还真是不懂尊老爱幼啊!”
一个男人忽然站了出来,替老夫妻打抱不平。
这是一个器宇不凡的年轻男性,容貌异常英俊,有着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眸,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魅力。
那是一种能够迷死小女生的惊人魅力。
“韩墨?”
看清那个人时,云芸惊呼出声,而云寂心中却是微微一颤。
居然是她的那位故人之子。
……
……
于是,十分钟后。
“云姨,您怎么在这里?”
被云芸喊到雅间来,在注意到雅间内的云寂时,韩墨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啊,抱歉,是我打扰了您吗,我这就离去。
今日之事,我也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一般,不会告诉其他人。”
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很快提出告辞。
毕竟看见了剑宗长老、掌门夫人在一家凡俗酒楼饮酒,这等事自然不能对外去说。
“等等。”
云寂出言拦住了韩墨,心中却是感叹,韩墨是个十分聪明善良的少年。
没错,聪明善良!
不提韩墨之前在楼下打抱不平的那一出。
就说这个故人之子,这些天来给她的印象是。
一个十分懂得孝道的人。
所谓百善孝为先,如此遵从孝道之人,想必也是个良善之辈。
看来师妹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么想着,云寂很快开口询问:
“墨儿,你怎会来此?”
“回云姨,前几日我听门中弟子说过,似乎此地的酥梨糕十分有名,所以一时嘴馋,便打算来此买一些回去尝尝。”
“噢,你也喜欢吃糕点?”
云寂脱口而出,韩墨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某些字眼。
“也?莫非云姨喜欢吃糕点?”
“我……”
云寂面色微微一红,一时间有些语塞。
似乎是因为被一个小辈戳穿了自己那点不能见人的喜好,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过,她到底是一位金丹真人,很快便收敛了面上的异色,转移话题道:
“你应该是听芸儿说的吧,最近你和芸儿关系还挺不错的?”
“不瞒云姨,我和小芸师姐兴趣相投,相见恨晚,如今已是至交好友,恩,至交……”
这番话音一落,云寂倒是没有听出什么来,云芸却是瞬间面色发烫,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师尊不知道“至交”是什么意思,她却是知道,什么“至交”啊,明明还没有那么快,小师弟你个涩狼!
“那便好,你也该多交些同龄的朋友!”
云寂微微颔首,很快又轻笑道:
“墨儿,既然你来了这临河镇,不如陪本宫下去走走,本宫也好久没到这凡人市井上逛逛了。”
“师尊.”云芸闻言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师尊的身份十分特殊,此地离剑宗又不算太远,若是在外被认了出来,恐怕会引起一些流言蜚语。
毕竟,不管怎么说,云寂都是星河剑宗的掌门夫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宗门的颜面。
“若是云姨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
韩墨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芸儿,无碍的,本宫会换下这身道袍,戴上面纱,并用法术变换容貌。”
而云寂这番话,也是打消了云芸的顾虑。
“那我陪师尊一起……”
“不,你就留在此地,等我们回来。”
云寂有一些话想要单独和韩墨聊聊,自然是不想有第三者在一旁打扰。
“是,师尊。”
……
……
繁华的大街上,一位脸戴白纱,身穿保守长裙,却遮掩不住那丰腴挺翘好身材的美妇,与一少年正闲逛着。
“芝麻饼,刚出炉的芝麻饼,有芝麻也有饼!”
“豆浆,新鲜豆浆,香浓又好喝!”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不甜不要钱!”
一阵阵市井的吆喝声穿入耳中,顿时令云寂美眸一亮,有些迟疑地盯着身旁的摊位。
韩墨反应很快,顿时凑上一处摊位,要了两串糖葫芦,随后又打了两杯豆浆,转身递给云寂一半。
“云姨,给~!”
“谁让你买这些玩意的,我辈修士,早已辟谷,才不会吃些凡俗的……”
云寂顿时冷下脸,刚准备批评韩墨一顿,却被他很快打断:
“云姨,就当是我孝敬您的,感谢您在我入宗以后如此照顾我。”
“我辈修士,本应以寻仙问道为主,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算了,下不为例!”
即便是韩墨给了一个台阶下,云寂却还是嘴硬了一番,这才“勉为其难”接过糖葫芦和豆浆,却又很快摘掉面纱,伸出了小香舌,轻轻填了一口。
那抹艳红,看的韩墨一阵心跳不止。
看来小芸师姐所言不虚,云姨脱掉道袍后,颜值瞬间就上来了。
除了颜值上来了以外,韩墨还明白了三个道理。
其一,云姨果然是老肩巨滑。
其二,硕啊大的人心,那是一手无法度量的存在。
其三,成熟欲滴的水蜜桃,肯定比酸涩的青果诱人。
“啊呜……”
不提韩墨的胡思乱想,云寂很快张开艳红的小嘴,随着一颗冰糖葫芦入口,甜腻与冰凉在味蕾中绽放。
轻轻咀嚼片刻,冰糖中蕴含的饱满水果,宛如挣脱了束缚的种子,饱含着满满的生命精华,就这么一股脑地注入云姨的食道内。
再喝上一口浓浓的豆浆,一瞬间,满满的香浓水果跳跃在她的舌尖,浓稠的豆浆溢满了她的口腔。
咀嚼了一会后,大部分混杂着豆浆的水果颗粒,直接被云姨咽入了下去,小部分迸溅出来,洒在她洁白的长裙领口。
“芙啊~芙啊……好好吃!”
因为实在是过于好吃,咽下后,饶是云寂平常一副古板冷漠的冰颜,此刻也是忍不住双颊泛红,一脸陶醉的样子。
如此,也令韩墨看到了云姨不为人知的一面。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个韩墨在,顿时轻咳一声以掩饰面上的红晕:
“咳,本宫好久没吃过冰糖葫芦了,味道还是这般甜腻,一时没忍住,倒是墨儿你有心了。”
韩墨当即露出纯良又纯洁的目光,将另一根糖葫芦也递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托起美妇的素手,将糖葫芦放到她手中:
“云姨哪里话,当今周皇推崇孝道,我身为大周子民,自然时刻以“孝”为先。
再说我自小没有母亲,缺乏母爱,云姨乃是家母好友,在见到云姨的第一眼起,我的孝心就勃……勃勃而动,来,云姨,这根也给你……”
“唔……乖,墨儿真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