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轻轻在大门上敲击了几下, 等了片刻仍无动静。
于是,他缓缓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只见几株苍劲古老的柏树立于庭院之中,宛如几位静默无言的守护者,默默守卫着中央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这时,从一侧幽深的偏房中,一位身着素色道袍、头挽云髻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
她向朱?微微欠身施礼,说道:“这位施主,我们道观不对外开放,还请不要打扰我们的清修,自行离去。”
朱?并未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尽管她的面容被道帽遮住一部分,但从那熟悉的声音中,他确信,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道姑正是小梅。
见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小梅的脸上逐渐涌上一层薄怒,她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这位施主,请您……”
“小梅,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小梅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当她真正将目光聚焦在这个被她误认为陌生“施主”的人身上,看清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脸庞,她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正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小龙哥。
瞬息间,积压已久的思念与委屈化作滚烫的泪水,不争气地充盈了眼眶,无声滑落。
尽管心中涌动着想要扑进他怀抱、倾诉所有痛苦的冲动,但她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她清楚,自从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之后,自己的身份已不再单纯,身体更是承载了无法抹去的痕迹。这样的自己,怎能再像过去那样纯真无邪地投入他的怀抱?
于是,她强忍住内心的冲动,选择了静静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流淌,只想用心记住这一刻的他,把他的每一寸轮廓、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地刻印在记忆里。
正当她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时,朱?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梅立刻收敛情绪,羞赧之情浮现在脸颊之上,她忙不迭地用手中洁白的道巾拭去泪痕,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小龙哥,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快请进吧。”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引路。
在招呼朱?落座于这狭小房间中唯一一把陈旧的木椅后,小梅手脚麻利地为他烹煮起一壶清茗,那股淡雅的茶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她一边将茶水倒入杯中,一边对朱?说:“小龙哥,你先喝口茶解解乏,我这就去告知师父一声,今晚咱们的晚饭会稍晚些时候开。”
小梅出去后,朱?打量起房间:那张由粗砺木材拼接而成的单人床架上,挂着一张略显陈旧的蚊帐,床上铺着的被褥与床单已经洗得褪去了原本的色彩。
老旧的四方桌上,除了那个飘散着淡淡茶香的陶制茶壶和几只配套的茶杯之外,几乎别无他物。
在房间的一角,立着一张古韵盎然的琴台,其上安放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古琴,琴身线条流畅,漆色斑驳,透出一种沉稳而深邃的历史韵味。
晚饭尽管朴素且清淡,却蕴含着独特的韵味,简单的几道小菜搭配一碗大米饭,清新适口。
小梅带着羞涩的笑容,将朱?引荐给了自己的师父以及两位师叔。
师父面容慈善,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对着朱?温和地说:“施主勿怪,我们这深山古观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然而,其中一位师叔却小梅说:“丫头,你这一改平日里的稀饭为米饭,要是过几天米缸见底了,可怎么是好?”话语中满是责备。
晚餐结束后,另一位师叔看向朱?说:“施主,天色已晚,山路崎岖难行,恐有诸多不便,你还是尽早下山吧。”
回到房间,小梅略显尴尬地对朱?道歉:“小龙哥,真是对不起,她们……”
朱?则豁达一笑,回应道:“小梅,没事的,你的师父和师叔们只是担心我把你带走,让她们失去了每日洗衣做饭的小帮手罢了。”
朱?从小梅口中得知,道观内的食物来源,就是观内后方那几亩亲手耕种、精心照料的土地。
除此之外,就是山上捡拾的蘑菇等一些山货,还有周边山民和偶尔涉足此地的零星游客的慷慨解囊。
更多的时候,则是安子抽空在市集上买好所需物品送上山来,或是将物品带到山脚之下,再由小梅取回。
由于山上没有信号塔,小梅虽有一部手机,但它在山上的作用近乎停滞,仅能在小梅跋涉至山脚下时,用来与山下的安子取得联系,告知对方所需之物。
“那你是怎么到这道观里的呢?”
小梅听到朱?的话后,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脸庞上写满了挣扎与苦楚。
她沉默了许久,低哑而坚决地回应道:“你别问了。”紧接着,她趴倒在自己的被褥上,无声的痛哭起来。
朱?心中五味杂陈,他缓步走到床边,想要伸出双手去扶持那个受伤的灵魂,然而,在即将触碰到小梅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不前。
就在这时
,小梅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般猛地起身,她的目光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朱?结实的右胳膊大臂上,口中发出牛叫一般的嘶吼声。
朱?没有出声也没有后退,犹豫片刻后,他终于还是用双手温柔地将小梅揽入怀中,就像一个哥哥抱着自己受尽委屈的妹妹一样,给予她久违的安全感和慰藉,任由她在自己的怀抱中宣泄压抑已久的情感。
等情感的洪流终于冲刷殆尽,小梅才从朱?坚实的怀抱中缓缓起身,用手轻轻抚过朱?肩膀上留下的牙印,问道:“疼吗?”这个问题像是在问他的伤口,又似乎在询问他内心的痛楚。
朱?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小梅开始讲述那段隐忍已久的往事,自从朱?参军后,缑锋就打起了她的主意,小梅用尽方法避开他的纠缠。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他借酒壮胆,唆使管理员组织其他人去看电视,却单独把她叫到房间。小梅想要大声呼救,缑锋威胁不顺从于他,就写信给部队,说朱?入伍前经常打架斗殴,入伍时只有十四岁,是通过走后门当兵的,要让他被部队遣返回来。为了朱?的前程,最后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此后,缑锋每周都对她进行骚扰,这样不堪忍受的日子持续了一年之久。小梅听说东大山有一座道观,就想着里面的道士可能有高强的武功,于是她决定要练就一身本领,回来亲手惩治这个玷污她清白的疯狗。
小梅趁上学的机会偷跑出来,用平日里攒下的钱购买车票来到了东大山。然而,找到道观时,却发现里面只住着几位生活拮据的老道姑,根本不见任何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最后,已经无法回头的小梅只能选择在这里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