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风多年前认识岩井英一开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岩井英一在自己面前失态,因为不知道电报的内容,还以为是鬼子在徐州会战中吃了败仗,只要岩井英一不说,凌风是不敢随意询问的。
当然,凌风也怀疑岩井英一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所以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岩井英一自己说出下文。
岩井英一挥手让秘书离开,任何起身朝凌风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凌君,是我害了令尊大人。”
说完,他把电报递给了凌风。
凌风看到的电报内容,是经过岩井英一修改过的,南造云子的电报是:凌拒绝合作,已处死并佣人共六人。
而经过岩井英一修改的电报内容为:凌在赴港途中遭暗杀,疑军统所为。
南造云子的电报,说明凌老先生不予合作,所以实施了暗杀,而岩井英一修改后,成了凌老先生答应合作,只是在由广州赶赴香港的途中,遭到军统的暗杀。
区区几个字的改动,使得整个事件的性质和凶手都变了。
凌风手里拿着电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凌君。”岩井英一说道:“我把你在上海的情况,让人转告了令尊,令尊大人出于对整个战争的大局,以及你个人前途的考虑,答应前来上海,遗憾的是我们准备不足,没想到军统一直全天候地对他实施监视,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没能保护好令尊。除去我个人的不安之外,令尊大人的死,也是大东亚共荣政策的巨大损失。”
以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凌风认定父亲不可能前来上海,但他也不敢肯定,在涉及到自己生命的安危时,年迈的父亲会不会改变主意。
他想,即使父亲前来上海,大概也是准备陪着自己的死,而绝不会屈服于鬼子的婬威,出任伪上海市长的。
但军统肯定不清楚,看到凌老先生跟着日本人离开广州,凌风相信他们会下毒手予以阻止的。
一切罪恶源于日本鬼子,但军统也未免太不相信父亲的忠诚与品行了,在痛恨鬼子的同时,凌风不得不对军统表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狗日的军统,”凌风把电报往茶几上一拍:“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
岩井英一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我之前对你的误解太深,军统派你到我身边来,其目的还真的不是寄希望于你能搞到什么情报,而是利用你混淆视听,趁我把注意力地集中到你身上后,他们正好浑水摸鱼。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戴老板,真是棋高一着,让我处处受制呀!”
凌风“嚯”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把她抓来!”
“谁?”
“郝倩倩!”
岩井英一摆了摆手:“凌君,遇事应该冷静,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倩倩小姐在上海,我们想要抓她太简单了,不必急在一时。”
凌风怒不可遏地说道:“还有那个什么袁殊、冷世东等,我请求先生一并把他们抓起来,替我父亲报仇!”
岩井英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我们还没摸清楚,万一他们是真心与皇军合作,我们贸然将他们抓起来一并处死,以后还有谁敢与皇军合作?”
“我......”
“放心吧,”岩井英一说道:“令尊大人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那个郝倩倩,摸清她真实身份。至于军统方面,我相信他们不久就会派人与你联系,把令尊大人的死嫁祸于我们,说不定还会说我们灭了你们凌门呢!”
“哼,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他们欺骗?”
“这样吧,”岩井英一说道:“最近两天你什么也别干,休息两天,最好和英子一起回到虹口区她家里去,一来我们可以诱使铃木善信现身,二来距离我家也近,我会让骏雄的母亲经常去看你,等你缓过劲后再说。”
“那郝倩倩呢,万一她逃跑了怎么办?”
“她还不一定就是军统的人,就算是,在没完成她的任务之前,是不可能离开上海的,你可以继续与她保持联系。”岩井英一说道:“至于令尊大人的仇,等军统的人正式与你联系后,我们在设法为他们挖出一口天下第一大陷阱,把他们全部陷进去。”
凌风还想说什么,岩井英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去吧,和英子在一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女人美丽而温柔的怀抱,是治愈男人心灵创伤的良药,我是过来人,听我的没错。”
在岩井英一办公室里,听到父亲的噩耗时,凌风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入情绪,总觉得那不会是真的,同时又想着自己应该如何表现,才是岩井英一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也就是说,在面对岩井英一的时候,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时刻想着的是如何得到他的认可,等到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响起年迈的父亲竟然是因为自己惨遭杀身之祸,忍不住泪如雨下,痛不欲生。
凌风刚刚出门,岩井英一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来一听,居然是铃木善信打来的。
“总领事阁下,有一句话我必须提醒你,凌风绝
对是一个真正的军统特工。”
岩井英一对他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问道:“很好,你居然能够从徐州打电话到上海,看来中国的电信业,比我想象的要发达多了。”
铃木善信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去徐州,因为......”
“因为你的违抗命令,”岩井英一打断他:“你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吗?”
“总领事阁下,你可以缉拿和追杀我,但作为帝国的军人,我还是要向你报告,凌风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统特工。”铃木善信说道:“美联书店的老板龙可云,就是他的上线,还有一个女佣人,应该是他的联络人。除此之外,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清楚,他的武功高得可怕,我担心他潜伏在你身边,并不仅仅只是窃取情报那么简单,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绝对有刺杀天皇陛下的能力。”
虽然岩井英一为了自保,已经决定除掉铃木善信而后快,但与凌风相比,他却更信任铃木善信,因为他从没怀疑过铃木善信对日本帝国和天皇的忠诚。
“仅仅因为他手里有枪,你这个黑带六段就吓破了胆?”岩井英一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昨天晚上我就与他交过手,毫不夸张,他的功夫绝对不在黑带九段之下。今天他又解决了四个青龙会的忍者,两个是枪杀,两个是徒手搏杀,要知道他们都是一流高手,而凌风是以一敌四。”
岩井英一心头一凛,在他看来,凌风如果一心投靠自己,假如真的身怀绝技的话,应该早就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了。他至今深藏不露,如果铃木善信所言属实,那凌风真的就是心怀叵测了。
“他的事,我可以相信你。但你呢?”
铃木善信说道:“总领事阁下,我根本就不能与英子行夫妻之事,只要她愿意,我不反对她和任何男人上床。”
“是吗,可你却要凌风去杀冈村司令!”
“我只是想逼他原形毕露。”
“我看还是借刀杀人吧?”岩井英一说道:“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铃木,你是不是因为英子只是普通的女人,与大东亚圣战无关,所以你嫉恨我把她卷了进来,对吗?”
铃木善信没有吭声。
“如果你已经投靠了云子,等她执行任务回来后,你可以问问她,总领馆特高课代号为‘蟋蟀’的特工是谁。”
铃木善信一怔:“总领事阁下,你......什么意思?”
“在来到中国前两年的时间里,英子就前往札幌女子间谍学校学习了两年,用不着我多说你也知道,从那里毕业的特工,至少和二十个以上的教官上床,才能拿到毕业证。”
铃木善信当然清楚,在被派到中国之前,他也在那里担任了一年的教官,至少和三十多个受训的女学生和“阿菊”们上过床。
札幌女子间谍学校的学员,通常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分布在亚洲各国的年轻阿菊,一旦看到她们有成为特工的天赋后,就会被选送到这里来进行培训。
还有一种就是从学校毕业的女学生,比如南造云子,就是其父在她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毕业后,又送到札幌女子间谍学校学习。
这所学校的教官,大多是在中国、俄国和东南亚各国从事过间谍活动的特务,在不断传授间谍工作经验和技巧的同时,他们还从阿菊们那里学来床上功夫技巧,转而又在床上传授给那些女学生。
阿菊们毕业后,会被分派到过去的所在国,继续从事技女和情报工作。而这些女学生,则会被分配到侵华的各特务机关,在从事情报工作的同事,也为上级提供特殊服务。
她们在战争期间,都不被允许结婚生子,只有等到战争结束,或者因故调离所在部队后,或者回到日本总部,或者退役,才可能恢复正常生活。
英子进入学校前已经结婚,考虑到铃木父子都在国民革命军的后方做间谍,所以她才被直接委派到铃木父子身边的。
铃木善信听到英子居然就读过札幌女子间谍学校,顿时无语,想着过去自己借训练之机,玩弄那些年轻的女学生,再想到英子同样在那里被玩弄,铃木善信心如刀绞。
半天没有听到铃木善信的回应,岩井英一接着说道:“现在你清楚了吧,把她派到你身边,还是我向东京大本营申请的,你应该谢谢我才对,而不是把我当成肆意凌辱你妻子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