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娘,厂公他病倒了!”
苏春风火烧眉毛似的找到许宛,希望他能随自己回去瞧瞧主子。
许宛若无其事地扫一眼苏春风,“大人生病就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我会诊病?”
恰巧鲍嬷嬷也在许宛跟前,忍不住低首偷笑。
许宛若不懂医术,她儿子的病怎会有起色?
许宛甩了下衣袖,示意苏春风把手拿开。
“厂公他真烧糊涂了,现下只认你。”苏春风不愿放弃,还想替主子争取争取。
许宛夸张嗔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以前信过一次,差点丢掉小命。”
“呃,许姑娘,要不您先过去看看厂公,这边有我们呢。”朱伍难得说任务以外的话。
许宛好奇地往他身后瞄一眼,果见闻讯赶来的宋绩,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亲手把青梅交给他的是宋绩,恩公让干啥他肯定干啥。
“姑娘,你都忙活一宿,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咱不去瞧厂公,先回房用膳总可以吧?”
好家伙,患难见真情。
不愧是被左珩救下的丫头,青杏到底向着左珩说话。
众人好说歹说,终把许宛劝回上房。
左珩提前听到风声,跑到许宛这边卧床装病,离得老远就开始咳嗽不止。
“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赶紧起来说。”许宛喝了一盏茶润嗓。
左珩装得虚弱无力,眼巴巴望向许宛,“我是真的病了。”
“活该。”
“要不是喝了那碗姜汤,指不定要烧成什么样。”
“什么姜汤?穆姑娘给你熬的?”
闻言,左珩腾地一下从床榻上跳下来,“那不是你吩咐厨房为我做的?”
许宛一脸厌嫌,心道,我自己一整夜都没喝上一口热乎水,还有工夫管你?
“不是,你听我说,我和穆晴雪我们俩……”左珩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许宛皱眉扬了扬手,“东主大人,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真的误会了。”
“我已让朱伍查清,昨晚是柳芊动的手,你的穆姑娘确实是被冤枉的。”
许宛不想与他扯皮,干脆直截了当解决当下难题。
左珩大步走到案几边,挨着许宛坐下来,“一个蠢货突然有了智商,背后势必有人出招。”
“赌坊那边没有进展?”
“宋绩已查清楚,赌徒名为薛良。此人每次去赌坊都会乔装,唯一的特征是胸口偏上的位置有道很粗的刀疤。”
宋绩怀疑薛良是假名,可还清赌债的人,赌坊一般不会特别留意。
据说薛良一共没去那家赌坊几次,但每次都玩儿得非常大。
输了从不拖欠,几乎第二天便有人来替他还账。
最后一次用铺子抵债,说好是本月月底收房。
因为铺子抵押的总额,远大于赌债金额。
赌坊那边占尽便宜,加之签字画押的契约在手,便没提前到铺子里催逼,这才让郑薇得以隐瞒到现在。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薛良从那以后再没去过。”
左珩心里已有怀疑对象,宋绩今早告诉他,和许宛在街上碰见元执那次,自己在左宅附近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绩当时还以为自己是瞧花眼,但知晓完昨晚宅内情况,才确系自己没有看错。
关口是怎么能证明他们俩为同一人?
还有一个比较纳闷的问题,这人到底是郑薇的相好还是柳芊的相好?
左珩对许宛亦是知无不言,将大小线索逐一道明,时刻显现他们是同一船上的伙伴。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校事厂看厂卫们操练吗?”许宛忽地想起这个茬儿,“光膀子一目了然,有没有刀疤扫一眼就成。”
左珩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你就是想看血气方刚的后生!”
“若是柳芊的嘴和郑薇一样死活撬不开,你想怎么办?”
“郑薇不能用刑,柳芊还用不了吗?”
许宛津津有味地端详左珩,“陷害穆姑娘,碰了大人底线。柳芊这细作留不得,也不管以后赵烨会派什么新人来。”
“的确,他们不该拉穆晴雪下水。伤害她,柳芊就别想活。那赌徒揪出来,一样得死。”
左珩眸中映着一股狠厉,要为穆晴雪杀人了。
“很好,找到真凶,我在左梵山那也能有个交代。”
许宛没想到左珩这么快就锁定了赌徒人选,左珩也没想到许宛这么快就揪出柳芊。
如今他们俩已互通完所有详情,下一步的审问就可一起在场。
柳芊一改以往悲悲切切的模样,被带到中堂时反而淡定自若。
她知道自己又被人骗了,最初是那些欺压她的官吏骗她,后来是翼王赵烨骗她。
进入左珩宅邸后,左珩骗她,郑薇骗她,最后连那个人也在骗她。
她一个不经世事的官宦小姐,哪里懂什么尔虞我诈,她的世界单纯得如一张白纸。
“你是帮谁灭郑薇的口?”许宛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柳芊望向这中堂的房梁,不久前郑薇就是在这里被扳倒。
她顺从许宛本侥幸逃脱,还能苟且地活在这座院中。
可那个人出现,说只要帮他杀死郑薇,他就能带她逃出左宅远走高飞。
柳芊困在这里一年又一年,倦了,累了。
看到许宛彻底拢住左珩的心后,她愈加确信自己失去了所有价值。
“左珩这个死太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翼王的人。他不去做戏子太可惜了,这些年骗得我好苦啊!”
柳芊不再惧怕左珩,她对左珩、对所有阉人都恨极了!
要不是这些阉狗,她就不会家破人亡!
“你那么厌恶官宦,还能潜伏在他身边那么久,也是一位不错的戏子。”
“许宛,咱们半斤八两。你每晚面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恶心吗?不一样要装得情欲绵绵。”
本是极度严肃的场合,却被柳芊一席话弄得尴尬不已。
许宛才懂以前左珩对她说:“正常女子不会爱上太监。”
她回眸睃向左珩,他原来从未被任何人真心对待过。
“你们施家不是被太监所害,是你两个哥哥勾结外敌引狼入室,才导致你们家惨遭灭门。”
柳芊只是化名,她本姓施。
左珩很早就调查清楚这件案子,当时为顾忌朝廷颜面,恐说出真相引发百姓动荡。
毕竟前朝那会儿,大渊与乌胡离戎等,常年混战,国力消耗殆尽。
“你胡说,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柳芊绝不能接受自己恨错了人。
“他说的都是事实。”左梵山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老太监仿佛一夜老去好几岁,比先前走路更加迟缓,故人之女到底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