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安拇指扣在腰侧刀柄上,窘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每次与如宁公主见面,他都想绕道二里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被赵燃轻易供出,许宛硬撑着脸皮,向姚宗安盈盈下拜:“姚大人,现在见厂公一面很难吧?”
姚宗安傲然冷笑,扬起下颔指向前朝方向,“厂公在金銮殿上,正伴驾左右。”
赵燃听闻立马不高兴了,“你怎么没在皇兄身边?”
天起帝身边最夺目的护驾位置,让宫卫统领李为林及副将占据着。
而左珩不过以太监之名,候在皇帝身旁。
校事厂从不争什么名利,他们只在暗处默默做事。
赵燃不懂这些,只知替姚宗安打抱不平。
“属下有更重要的任务。”姚宗安搪塞赵燃,做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姿态。
许宛踟蹰一刻,艰难作罢,“那算了吧。”
她推动赵燃赶紧离开此地,不想再惹不必要的麻烦。
“许姑娘,你有要事的话可对我讲,一旦有机会,我便能传达给厂公。”
姚宗安总觉得许宛不会无缘无故跑进皇宫,也绝不会是赵燃口中所说的缘由。
许宛心忖,姚宗安是左珩心腹,既见不到左珩,说与他知晓也可以吧?
遂走至他身侧,踮脚附耳轻轻道:“信我,前朝有人不安分,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姚大人和厂公一定小心!”
姚宗安正欲向许宛讨问清楚,已被一旁的赵燃拖拽开,并不断追问她对他都说些什么。
许宛只得骗赵燃,说她想左珩了,让姚宗安帮忙捎句话。
二人推推搡搡原路返回,姚宗安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但很快又悬回来,许宛之言究竟是妇人儿戏,还是她确得到什么消息?
姚宗安不敢含糊,掉头奔向庆典现场。
赵燃和许宛就快迈回后宫宴席那院儿,却又意外和赵烁相撞上。
赵烁一脸惴惴不安,帽子歪了,衣带也松了。
赵燃与赵烁关系还算亲近,俩人都非常爱玩儿。
帮赵燃溜出宫的事,赵烁背地里没少干。
“九哥,你没在前面庆典,跑这来做什么?”
“我令牌丢了,早晨进宫的时候还在身上,偏这时没了踪影。”
赵燃惊惶失措,扯过赵烁低声喝骂:“弄丢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脑袋要搬家呀!”
“你快帮我找找,是不是掉哪片草丛里了?”
“你今天来过这里吗?怎么可能掉在这儿!”
“这可怎么办?皇兄非杀了我不可!”赵烁急得直跺脚,又扇打自己一嘴巴。
许宛本想蒙混过关,不与赵烁相认。
可此事非同小可,她不得不启齿:“殿下,你在这里干着急,不如把这件事告诉给姚指挥使,或者宫卫统领。”
赵烁闻声转眸,瞥到许宛那张漂亮的脸蛋,“许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还和我小妹在一起?”
“你认识我九哥,许宛,有点能耐啊。”赵燃抱臂,再次端详起许宛。
“我的事不重要,你的事才重要。别再磨蹭,兹事体大,赶快去吧。”许宛极力相劝,心底已生出不祥之感。
梦境预知当真准确,今天果有大事要发生。
左珩,你可千万别死!
赵烁慢慢腾腾不肯走,“或许没啥要紧的,把今天将就下来再说?”
“真出意外,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康王爷,不是每一次都能侥幸活命!”
“许宛说的是,你去告诉姚宗安,他绝对能帮你兜底。”
赵燃未必比赵烁看得长远,她只是希望姚宗安有更多表现的机会。
赵烁思虑再三,终跌跌撞撞跑远。
赵燃携许宛在后宫宴席开始前,顺顺利利赶回来。
众女眷已按家中父兄、丈夫的官位高低,排列好座次。
赵然那些公主、郡主,与后宫妃子们坐得靠前,黄妙英则坐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
许宛悄咪咪站到黄妙英身后,“这位置还行,能看清太后、皇后长什么样。”
黄妙英瞥望她两眼,放心地笑了笑,“前朝大典壮不壮观?”
“我们啥都没瞅见,被姚大人逮个正着,撵回来了。”
黄妙英掩唇低笑,“许纭没来,许大人还差点火候。”
“许汝徽是真没啥本事。”许宛轻笑附和,对许家人没丝毫情感。
“宛宛,你等着,回头我让我爹为难为难许大人。”
“丰天府和工部还有关联呢?”
“丰都近一年兴修水坝、庙宇、琼楼,我爹和你爹联系不少。”
宴席缓缓展开,一道道菜肴鳞次栉比送上桌。
许宛认真听太后和皇后发言,“之乎者也”的味道偏重,导致她没太听明白。
时间慢慢流逝,日头已越来越足,温度也逐渐升起。
准备节目的女眷,都已登台献过艺,独黄妙英抱着一把琵琶不肯上去。
许宛明白她在等皇帝驾到,可天起帝迟迟没有出现。
后宫不敢催前朝,除了尴尬地等着,别无他法。
许宛的心越跳越乱,金銮殿真会出事吗?
谁敢趁万寿节作乱,刺杀大渊皇帝?
“妙英,我想去趟净房。”许宛受够了这种恐惧,她要过去一探究竟。
那梦境太短,只有一幅被定格的画面。
半夜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
要是能获得更多讯息,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彷徨。
黄妙英此时的精力全系在皇帝身上,只漫不经心道了声:“好”。
许宛避开热闹宴席,再度跑向前朝大殿。
幸而有赵燃帮她带过一次路,否则必迷路无疑。
皇宫的红墙高得瘆人,许宛走在墙根下,只觉压抑得喘不过气。
黄妙英心甘情愿往里跳,人各有命,希望她求仁得仁吧。
再次来到那处太监值房,里面已空无一人。
许宛压低身子,慢慢靠近通往前殿大坪的门洞。
没有想象中的胡乱骚动,但笼罩着诡异的肃穆气氛。
她来晚了。
金銮殿上刚刚结束一场刺杀,要取天起帝性命的那个刺客,被姚宗安和宋绩当场毙命。
就在满朝文武以为事情已解决时,第二波刺客,混在宫卫之中,忽然刺向天起帝。
左珩眼疾手快挺身而出,将那刺客顺着丹墀踢滚下去。
宫卫们一拥而上将其制服,那人倏地发疯,挣脱开束缚,又从袖子里掏出短刀,刺向挡在皇帝身前的左梵山。
左珩再次救人,替义父挡下致命一刀,而他自己则不幸受伤。
万寿节仍按部就班往下进行,左珩已被抬下去救治。
“许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姚宗安双目通红,出现在许宛身后。
他的神情出卖了自己,许宛含泪微笑:“左珩他还好吧?”
“你先回家,凡事有我们。”
“他死了?”
一语成谶吗,许宛不想给他收尸。
姚宗安连连否认,“没有,没有。”
“带我去见他,姚大人,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