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心乱如麻地从外面回来,她刚知道袁媳妇儿那俩孩子被康王爷买走。
虽然德明戏楼仰仗左老公公生存,但动了怒气的正经王爷更让班主感到畏惧。
班主故意拖延一阵,待事情木已成舟,才姗姗告知郑薇。
郑薇果然不敢惊动左梵山,只狠狠臭骂他一顿便了事。
得亏当时听进去康王随从相劝,不然真被狗仗人势的郑薇给唬了。
鲍嬷嬷端着一盏热茶迈进房中,郑薇想都没想抄来就往喉咙里灌。
“姑姑慢些!”
鲍嬷嬷的提醒稍晚一步,郑薇已烫得满嘴生疼眼泪直流。
她将剩下的半盏茶全泼到鲍嬷嬷身上,“你要烫死我啊,什么天气给我拿热茶?”
“厨房里什么都缺,荷叶、桑葚、金银山楂,连存冰都没了。”鲍嬷嬷一五一十地交代,这就是宅内现状。
郑薇捻指算起日子,“外面的钱还没收回来吗?这月工钱晚发多少日了?”
鲍嬷嬷全无笑意地回话:“已迟六天,您前儿说不着急,那笔利息还能再滚一滚。”
正说着,袁媳妇儿忧心忡忡走进来,手里拿着孩子们之前给她捎来的字条。
“姑姑,我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没有他们音讯,奴实在放心不下。”
郑薇避开与袁媳妇儿眼神对视,顾左右而言他,一味地教袁媳妇儿帮她踏实搞账。
“这让我怎么安心做事?”
袁媳妇儿哭哭啼啼跑出去,郑薇罕见地没敢吱声,丢失把柄,底气立马不足。
“你去把朱伍给我叫来。”
鲍嬷嬷领命就要去唤人,郑薇却又把她拦下。
这时候再找朱伍有何用?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康王府把那俩孩子偷出来。
好端端的,赵烁怎么就忽然迷上唱戏了呢?
“你去请冯玄过来一趟吧。”
鲍嬷嬷顺从听差,很快就把冯玄领回房来。
“冯公公,你帮我渡个难关吧。”郑薇从未同冯玄这样客气地说过话。
冯玄态度依旧,“郑姑姑请说。”
郑薇扯着帕子涎脸一笑,“家中用度样样都缺,眼瞅就要影响咱家公公的起居,你能不能去外面赊一些回来。”
“姑姑,偶尔赊个一次半次,任谁都能给咱们左宅一点面子。但你说这种事发生得还少吗?”
冯玄不知帮过郑薇多少次,可她不懂收敛越来越过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再帮她兜底。
“谁敢不买厂公的账!”
“那你不如叫我直接去抢!”左珩在外名声那么差,离不开郑薇这位好姐姐的助攻。
“小玄子,咱们好说好商量,等过段时间我的钱回来,短不了你的好处。”
郑薇之前贿赂过冯玄几次,冯玄全都原封不动地退还给她。
这一次事态急迫,她预备多加些筹码,就不信他不为所动。
“纵使你现在闹到左老公公面前,没有钱我就是采买不回任何东西!”冯玄摆明态度,摔门而去。
郑薇生出一种孤立无援之感,一屁股瘫坐在圈椅上,怎么一步乱步步皆乱了呢?
“姑姑,不如您挪笔银子回来应个急。”
鲍嬷嬷委婉提醒,她贪污那么多钱财,随便拿出一点也能过去眼前这道坎儿。
郑薇却有苦难言,她的家当没放在自己手里呀!
堪堪又过去两日,郑薇既没追回放出去的印子钱,又拿不出阖宅上下的开销。
只在房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转圈。
许宛优哉游哉地从郑薇门前经过,“她还真是一毛不肯拔。”
“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把这一宅子人的死活放在眼里。”彤珠是替全宅下人愤慨。
“本以为这档事可以拖一拖呢。”
许宛原计划等左珩忙完万寿节,腾出来空闲,再送他这份大礼。
然而郑薇比她都急不可耐,非得逼她即刻就动手。
主仆二人在柳芊门外停下脚步,她们最后一个攻略对象正是柳芊。
柳芊唯唯诺诺地将许宛请进去,猜到许宛是来找自己算旧账的。
“柳姑娘,这个东西你眼熟不?”许宛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送到柳芊面前。
柳芊刹那间吓出一身冷汗,那是当初给许宛下蒙汗药留下的药皮。
那时候紧张过度,回来后藏在屋子里便没了踪迹。
此刻出现在许宛手里,大抵是青杏帮她偷过去的。
打从左珩要走青杏的那一刻,她就该料到宅里的天变了。
“许姑娘,你听我解释,我……”柳芊识时务地跪地,将所有馊主意都推到郑薇头上。
“你只要去大人跟前说一遍,我便不再追究。”
“我去告发郑薇?许姑娘,你这是逼我去死啊!”
许宛仿佛听了个大笑话,“这时候倒成我逼你去死,那你陷害我时,可有替我想过活路?”
柳芊照旧哭到不能自已,跪在许宛跟前抱住她的双腿,“我是被郑薇胁迫的,许姑娘,你行行好吧!”
骤雨停歇的夏晚,微风吹过穿堂,回到宅中的左珩倍感清爽。
“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左珩解开闷热的官服,递给身后的苏春风。
苏春风洞晓主子心意,“小的去把许姑娘请过来。”
“不必了。”
“明天不是歇着吗?”
左珩换了身轻纱直裰,踏上屐,“我过去找她。”
“公公,芊儿求见。”
柳芊到底听从许宛之言,来找左珩检举郑薇。
“天色已晚,你回去睡吧。”左珩扫了眼廊下的柳芊,直奔后院而去。
柳芊着急忙慌追赶上左珩,拖拽住他的胳膊,“公公,我当初受郑薇逼迫,接连两次陷害许宛……”
左珩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柳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芊儿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芊刚刚发完毒誓,天空倏地响起一声大雷。
左珩甩开柳芊的手,笑叹:“今晚要有一场暴风雨呐。”
左珩将柳芊重新带回中堂,认真听完她的自述。
“你有证据吗?”
“您身边的青杏最清楚详情,芊儿有没有说谎,一问便知。”
左珩一肘撑在圈椅扶手上,“之前怎么不说?许宛知道多少?”
“我自然全都知道啦!”许宛戴着那串银铃脚环,叮叮当当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