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说,长孙皇后的出现,算是起到了关键时刻救场的效果。
尽管李宽李泰是被长孙皇后拎着耳朵离开太极宫的,但不论怎么说,李二还是很给面子的重新系好了腰带。
太子李承乾被罚回东宫禁足思过,没啥好说的,太子嘛,没当上皇帝以前就是一面破鼓,万人捶。
别说你有错,哪怕你啥都不干。
昨夜有大星陨落(天降陨石),今日雷击金顶,明日长安外的樵夫听到狐狸叫,黄河水浊(黄河水清那是夸奖皇帝的与你无关,反之你却也要跟着挨骂),百官们都可以将这归咎到太子平日言行是否庄重,进取之心是否有所懈怠上。
所以,李承乾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
真正处境尴尬的人,是李恪。
作为隋炀帝的外孙,这朝中百官,于他而言,某种程度上皆是反臣。
所以,即使他血统高贵,可这对他而言,却非什么好事。
“父皇,我……”李恪正准备开口跟李世民解释,结果脖子一紧,李宽不知何时折返,将他给勾在怀里。
“傻愣着干嘛,走啦!”李宽懒散的声音带着某种无法无天的味道,起码此刻太极殿外的文武大臣乃至李二,对于这个竖子有胆子回来捞人,多少还是有些赞赏的。
待两兄弟走远以后,台阶上的李二呼出一口酒气,忽然笑骂道:“这个竖子,当真是愈发混账了……”
群臣听完李二对儿子的评价,大都脸上都有几分调侃的笑意,此刻哪怕是最古板的魏征,也没有出言指责李宽方才目中无人之举。
只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言笑晏晏的陛下,看着兄弟二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就神情落寞起来。
若是去了山东的长孙无忌在场,大抵是能猜到二郎的心思的。
这竖子行事跳脱,却像极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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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李恪解了围的好二哥李宽,在回甘露殿后,不出意料的招来了长孙皇后的一通训诫。
当然,训诫的原因不是义薄云天的楚王殿下勇敢救场弟弟李恪,长孙头疼的,是儿子仿佛天生就狂放不羁的行事作风。
“娘……”李宽强打着精神听了半个时辰的说笑,实在是困得不行,于是只能软下语气求饶:“儿子知错,您放下,放下戒尺!下回,下回我一定……啊……提起打招呼。”
话说一半,又打了个哈欠。
长孙皇后长叹一口气,气得丢开戒尺,她是真拿眼前这惫懒性子的儿子没法子。
“宽儿,娘知道,你天生不喜束缚,故而我和你父皇,对你有些时候不按规矩行事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这孩子在大的场合,还是要讲讲规矩,别让你父皇难堪,知道吗?”坐在软榻上的长孙皇后,伸手摸了摸儿子耷拉下来的脑袋。
“啊……”实在是没了精神头的李宽听完母亲的教导,习惯性地就要打哈欠,但迎面撞上母亲那期盼的眼神,他不由心中一软。
“娘,”李宽回握住母亲的手:“您安心,我保证以后尽量多注意。”
尽量别失手,嗯,别失手。
“嗯。”会错意的长孙皇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宣告这场谈话的结束。只不过,她忽然似想到什么,对李宽叮嘱道:“可不许欺负你妹妹,这孩子是怕你挨揍,才让娘亲去太极宫的。”
“啥?”后知后觉的李宽花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母亲话里的意思。
“您说长乐啊? ”李宽挠挠头,接着对长孙道:“娘,我好歹也是长乐的二哥,亲的,我能不知道这丫头对我的好?”李宽说这话时的神情,好似在说“我很委屈,但我不说”。
“行了,你也别在我这耍宝,”长孙皇后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指了指殿外:“你妹妹还在殿外等着你呢,自己去跟她说。”
李宽顺着长孙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妹妹长乐正扒着门框朝自己看呢。
小姑娘脸上写满了忐忑。
“哼哼哼!”李宽故意扮起脸,发出一连串的冷哼,向外走去。
“二哥!”深知二哥脾性的小姑娘顿时就明白,自己的苦心早已被对方理解,小姑娘喊了一嗓子,便闷头撞进二哥怀里,两只小手抱着对方的腰,声音越来越小:“长乐是好心……”
“二哥知道,”李宽揉了揉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今日要不是你叫来母后,二哥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卧床了……所以啊,二哥得谢谢长乐。”
“嘿嘿,”悄悄在哥哥怀中破涕而笑的小姑娘,摇了摇脑袋,借机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良久,小姑娘才抬起头,再度望向哥哥时,眼中神采奕奕:“长乐就知道,二哥懂我!”
“长乐也懂二哥啊。”李宽哈哈一笑,也不拆穿小姑娘弄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他伸手揽过妹妹的肩膀,兄妹二人一同往殿外行去:“襄城阿姊投喂的绿豆糕,可好吃了,二哥还得谢谢长乐啊……”
“莫得事,莫得事,二哥既然喜欢, 那下次长乐让嬷嬷去做……”
“嗯,还是长乐乖!对了,小泰呢……”
长孙皇后坐在殿内,听着渐行渐远的兄妹二人远远传来的对话,嘴角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站起身,拿过身后书架上的账本,随手翻看起来。
作为总摄六宫的皇后,闲时看账本,不知何时起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
只不过此时此刻,长孙皇后手里的账本已经在某一页停留许久,她的视线早早转移到了不远处蜡烛即将要燃尽的烛台上,她嘴脸含笑长久出神,心中也只剩下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