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堆墨,浊浪翻天——
此时正是深沉子夜,并无一丝的星月亮色。
天中唯见一道剑虹倏尔明灭,忽东忽西,行踪无定,绽放出来无穷的杀机!
其电扫霆奔之势,凌厉迫人,狂猛难当。
凛如鬼神塞虚空,映得昏昏海雾凄艳似血!
大海舟上的诸修呆望着陈珩杀妖如屠狗一般,轻轻松松之间,就是一颗颅首滚落进了下方海浪。
往往连惨叫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就已经四分五裂,干脆毙命……
众修俱是心驰神往,思绪恍惚。
不知眼前天地究竟是何处,只觉还犹在幻梦之中,脚下也松软如棉花,似立足不稳的模样。
往常听说习得剑遁的修士,行动皆如若鬼神,杀力已强盛到不可思议之境地,难以常理去揣夺。
不是宇内闻名的仙门大派,绝难调教出此等厉害人物!
倘使道左相逢。
纵不恭维低下,也应小心避让,不该去妄触霉头,自寻死路。
但那些只是前辈的告诫言语。
海舟上的诸修,时至今日,才是第一次得见这等剑修的手段。
心下在惊骇之余,又莫名生起了些神往,说不清也道不明,一阵热血上涌……
而不多时。
天中那道剑虹徐徐一收,扩出一圈潋滟的霞晕来,陈珩往空一立,衣不沾血,身上却已是多了满满一堆的储物之器,一群风焰岛的妖修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黑衣管事和那对姚氏师妹还未回过神。
那老管事已是识趣,强忍着剧痛挤出一副笑脸,哆嗦摸出一张生肌符来,往肩头按落,将伤势勉强一止后,就急急上前攀交情去了。
“尊客放心,此事说一千道一万,也终究是风焰岛的不是!老朽猜疑,这等无智之举,怕也是那小妖妄自揣摩上意,连月虬妖王应都不知情……”
在恭维吹捧几句后,因怕自己言语惹得眼前之人不耐烦。
老管事也不啰嗦,直入正题,最后还拍着胸膛补了一句:
“至于风焰岛那处的反应,尊客不必忧心,一切自有玉泉仙市来兜底!尊客此番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仙市的几位执掌若不护住尊客,传出去,怕也是不好听的!”
“那就有劳了。”
陈珩微微拱手,笑了声。
而待得回返到大海舟上时,姚宇和黑衣管事脸上的神情显是又拘谨了不少,不甚自然。
唯姚滢仍是满脸好奇,暗暗搓着手,跃跃欲试。
只是被她兄长姚宇不住以目逼视,才未上前多言什么。
陈珩也无心交谈,略拱了拱手,便阖上门户,入了静室内。
“将海舟的禁制重新布上,尽快赶路走罢!”
老管事飞身落下,朝闭拢的门户处瞥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向忐忑不安的黑衣管事,语气一沉:
“此地离风焰岛可不算远,若是让那群打家劫舍的妖修觉察到了什么端倪,可就不好脱身了!”
黑衣管事闻言一凛,急拱手应是,从袖袍中掏出了一方小阵盘。
而姚氏兄妹对视一眼,也是面色微微一变,默不作声。
不多时。
禁制灵光又重新亮起,裹住了整艘大海舟。
三条大海蟒见状也是得了吩咐,长嘶一声,便奋力将身一扭,摇首摆尾,拖拽着海舟破开重重水浪,电掣不见……
……
最上层船舱。
静室内。
在掩了房门后,陈珩随意将那数十储物之器掷出面前矮案上。
抬手一压,真炁便化作一团幽玄白烟飞出,缓缓转了数转后,便将上面的妖修精血抹去,开了禁制。
而翻看一转,却是并无什么稀罕之物。
大多都是些腥气扑鼻的不明血肉和一些妖器,间杂着一些海中灵材。
若论价值,也着实高不到哪去。
唯有那个长角妖修的储物袋中。
除开妖器和符钱外,竟存有一颗紫明流珠,倒是令陈珩微觉意外。
此外药乃是修行《紫清神雷》必不可缺的一味前引,为雷霆生发之至精所化,并不易得。
因紫明流珠服之非仅可以驱邪避魅,还有延年续命的功效。
此药对于一些寿限将至的修士而言,不亚于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流出市面,往往便要遭到无数修士哄抢,有价无市。
而陈珩手中的这一颗紫明流珠,若是他当即吞服入腹,便可立时给自己添上足足六年的寿数,无愧为天地大药,药金之石的名头!
不过对于紫清神雷的修持而言。
仅是一颗紫明流珠。
却还仅是杯水车薪,远够不上数目……
此雷法乃是以“二十五正法”中杀伐第一的太乙神雷为灵感,为玉宸九殿中上一任大知殿主的创造。
在由太乙神雷外衍
出的七十六种神通雷法中,亦名列上乘!
虽威能极大无比,却也有一点弊处,那便是对资源的需求甚多。
这一点上,与先天大日神光却是迥异。
若无家资在身,就算是得了这门妙法,怕也无从着手。
而如今陈珩手上的这颗紫明流珠,连令他将紫清神雷入得门径,都尚不足够。
更莫说小成、中成了……
细细盘算一番。
为了在五年后的四院大比上做好万全准备。
他还着实有几门厉害手段,未曾炼出。
而在他所习得的道法玄功中。
先天大日神光和剑术不必多提。
前者已是到了大成至境,升无可升,至于后者,则是短期再难有进境。
唯有阴蚀红水、罗闇黑水、南明离火和紫清神雷这四类。
这四等上法若能有一二进益。
他的对敌手段,就能更丰富一些!
纵曾显露过的手段被人记下,由此刻意寻计反制,却也不必担忧将来无术可施。
还可用此作为奇门手段。
在大比时候,给敌手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罗闇黑水、紫清神雷及南明离火三者,却皆是在修行之初,需得外物来助力。
罗闇黑水需得一味唤作“云梁石膏”的珍材。
紫清神雷的外物为紫明流珠。
至于南明离火,却是需大量火行的外药,将之吞食入腹,作为燃炉之薪。
直至躯壳这方盛火之炉鼎现出“神火散景,荡秽炼烟,放大光明,十方晖照”的异象时候,才算是功成,修行南明离火时,也再无什么阻滞,可谓贴合法道。
不过若欲做到这一步,糜费不小,所耗去的资粮,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常人难以承受。
陈珩虽对这门火法极是心动,但也知现下的他纵然有姜道怜出力,却离修成那异象,还是差了不少距离。
唯有将此法暂且搁置,看日后是否有足够机缘了,情急不得……
……
“太素玉身和南明离火,姑且不论……若可以寻得‘云梁石膏’,将罗闇黑水入得门径,气机相合之下,阴蚀红水也可顺理成章,到得大成至境了。
至于紫明流珠这门外药,同样也应花费些心思……”
这时。
陈珩将矮案上的一众储物之器收起,唯留下那颗紫明流珠,捏在指间,轻轻转动几圈,心下暗道。
如此一来。
他在进入玉泉仙市后。
首要之事,除了购置一些黄池丹用以修行和探访先天五行之精的下落外。
其次,便是要觅得“云梁石膏”和“紫明流珠”这两类外药,来方便修持道术了。
而玉泉仙市既素来便享有美名。
里内无数奇珍罗列,想来也应不会令他失望……
……
“修行至今,纵然身家比入道时候充裕了不知凡几,却仍是觉得囊中羞涩。
‘财’之一字,倒还真是难以捉摸……”
陈珩心下一叹,随意盘坐下来,将手中的那颗紫明流珠轻轻一抛,头顶便有一道真炁飘出,将下落的紫明流珠轻轻托定。
随着功行一催,霎时间,紫明流珠的形体便隐隐消磨了几丝,一股至臻的元真入得身内,与骨血相融后,疼痛酥麻之感就节节传彻开。
如万千蚁噬,寸寸割肤,又似某种小虫在一点点啃食脏腑,滋味绝不算好受。
不过经了一真法界的无数次自戕和无形埒剑洞的折磨后。
现下这点痛楚,于陈珩而言,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并不值得多提。
很快。
便是三日功夫悄然过去。
这一日,当陈珩将那枚紫明流珠全然炼化完毕。
未等上多久,便有一声沉沉震响传彻了至了整艘舟身,尔后便是金鼓齐鸣,三条海蟒也跟着长嘶起来。
陈珩推窗视去,眸光便不禁微动,叹道:
“这便是玉泉仙市,果真名不虚传。”
……
……
此时正值是东方日升,一轮璀璨旭日自沧溟跳跃而出,放出无穷尽金霞,照遍万里。
其皛皛淼淼,炎威赫赫之态,着实美轮美奂,叫人不禁驻足凝望,感慨天地之玄奇。
而不远处,便是一头无边庞大的如龟神怪,静静浮在海波之上。
螭头龟足,一双巨眼半开半闭,似在瞌睡一般,对面前的一应事物,皆懒得理会。
只单从形体上而论,眼前这头霸下,可谓是陈珩见过最巨大的神怪了!
不论是地渊黄泥海的那头祸罗或是巴蛇越攸,皆是不及他。
这简直就像是一片浮在东海上的小陆州。
莽莽无垠!
而在霸下的背上,又是数之无尽的楼阁宫观,亭台园林,以至是密密麻麻的高山和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