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僧哥早早起来,今天特意换上了新的青色九品武官服,又叫上了两个山越奴,给牛套上车赶往二十里外的安平码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僧哥肩上背着褡裢,里面装着钱,车上还有绢,他今天要大采购,给儿子办满月酒。
这一年,喜事还真是一桩接一桩。
自他在江州码头赌档搏一搏输了后,下决心到武家招工点报名,整个人就改运了,
心中喜欢许久却不敢开口的春三十娘,跟着他南下,到了鹭港伙种武家的田地,山越来袭,参加鹭港保卫战杀敌立功获赏,被点选中流州守捉郎,一渡海又打了胜仗,一次俘虏了十三名岛夷,被武相赏识,直接加勋授官。
如今儿子也出世了,
一个带把的,
现在他有个温柔疼他的妻子,有了刚出生的儿子,有了二百三十亩地,还有了三个奴隶,还有一匹马两头牛,有一座院子,
他还是个九品队副,
僧哥点了点头,“我想给孩儿娘买支钗。”
······
一路买买买,身后跟着的山越奴提着拎着,不停的往牛车上送。
带着两个奴隶来到码头,他很豪爽的开始采购,先奔卖猪肉的档口,猪肉、猪骨,猪脚,
又特意去粮店买了面粉,去酒肆买了酒,
最后去买了一只羊。
然后杂鱼也买了点,做汤或是煎也不错,杂鱼便宜,一斤猪肉钱能买二三十斤的杂鱼,一文钱就能买五六斤,甚至更便宜的一文钱能买十斤。
皇后首饰十二树,命妇一品九树,按品阶,依次递减。
春三十娘做为从九品下武官的妻子,最多也就能戴一支金钗,否则就是逾越。
僧哥看着那些金钗,很想给妻子买一支。
流求的羊肉很贵,但今天是喜日子,
离开码头前,他还特意进了金银铺,取了订制的长命锁,上面还刻了儿子的名字。
长命银锁很漂亮,
僧哥付过尾款,目光落在店里的金银首饰上,这些妇人的金银首饰很漂亮。
价格虽贵,但也是大方的买了不少,
然后去买鱼,码头上鱼很多,各种各样的鱼,渔民和渔贩在吆喝着,僧哥先买了一些红色的鱼,
红色喜庆,虽然红色的鱼价格贵许多,一斤得一两文钱,
然后买了一些适合做鱼丸的鱼,
再买些虾,
又去买鸡蛋,到时染成红蛋,鸡蛋也贵,跟肉差不多。
大唐是身份等级社会,服饰都要按身份等级穿戴,金银器饰同样如此,女子身份地位越显赫,佩戴的头饰越华丽,且没有数量限制。
“客官想要给娘子买首饰吗?”
但普通女子,最多只允许佩戴一支金钗。
拥有的这一切,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他刘灵宝也有后了,
五肉六文一斤,骨头两文一斤,
一斤肉都相当于两斗米了,
前二十多年如无根浮苹,浑浑噩噩,如今却是时来运转。
“买支金钗吧!”店里伙计看他穿着官袍,便客气的道。
可一问价格,
那些金钗最轻的也是一两重,价格上万。
金价一两就值八千了,还有匠人的工费,加上这些首饰都是从中原运来的,自然更贵,
僧哥买不起,
他现在是官了,可也仅是最低的从九品下,月俸一千零五十,加食料二百五,杂用二百,总计是一千五百钱。
外官本来是有职田无禄米的,贞观以来提高待遇,比京官低一等给禄。
九品京官禄米是三十石,外官减一等两石五,他能得二十七石五斗。
另外分给他职田一顷,这个是收租的,亩租六斗,一年是六十石。
禄和职田租子,若无粮给,也可以发盐代禄租。
僧哥一整年的俸料杂用加起来才一万八千钱,
可现在他这九品官才当了几个月而已,
“我们这有金包银的钗,看起来跟金钗一样,”伙计一眼看出情况,马上介绍起另一款产品。
“多少钱?”
“我们这钗也是重一两,用黄金一钱······”伙计一通夸赞,最后道,“这支金包银的钗,仅要两千五百钱。”
僧哥心里算了下,九钱银子价一千四百四十钱,一钱黄金八百钱,钗的金银本钱二千二百四,工费等收了二百六。
“拿来我看看。”
伙计把金包银钗子取出来递给他,
僧哥细细打量,发现这钗子做的真跟金钗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是包银的。
“真是金包银,一钱金九钱银,没包别的吧?”
“那是自然,你看看我们的招牌,我们家金玉堂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武家的产业,长安洛
阳等地都开了许多分号的,向来童叟无欺,而且我们敢说假一赔十!”
“你们金玉堂也是武家的产业,武相公家的?”
“那当然。”
僧哥点头,“武家的产业,自然是信的过的,好,给我包起来。”
伙计高兴又做成一单,立马取来一个小盒子,将其装起来。
僧哥也是爽快的付钱,
让山越奴抱来绢付账,付了十二匹半绢,
两千五百钱给妻子买支钗,还是挺奢侈的,一头小牛没了,几十石稻谷呢。
不过想到妻子跟着自己一路奔波,又刚为自己生了个孩子,自己以前也没买过什么给她,僧哥还是奢侈了这一把。
出城的时候,载了半牛车。
鸡鸭猪羊蛋鱼,满载而归,也掏空了僧哥腰包,
城门口,恰遇武怀玉。
僧哥赶紧让路,并在路边行礼。
“我记得你,僧哥刘灵宝,”怀玉骑着一匹阿拉伯马,这是阿拉伯海商运到广州港的,这些阿拉伯马虽说个头不是很大,但却耐热,速度快,持久力强,倒是很适合大唐南方地区,
看着他带着两脸上刺字的奴隶,还有牛车拉的满满的东西,“你这是办啥喜事?”
那么多鱼肉还有只羊,肯定是办喜事,否则谁家敢这么吃,一个小小的队副而已。
“回武相,属下儿子今日满月,准备请亲朋好友同事们一起高兴一下。”
“恭喜恭喜,那我也去贺个喜,你欢迎吧?”武怀玉正好也没啥事,倒也愿意去热闹一下,顺便看看大家的生活。
僧哥意外,愣了一下,然后激动的道,“武相愿意赏光,那是属下全家的荣幸,欢迎至极,”
“那就走吧。”
僧哥家在东宁城郊,
那个屯子都是守捉营的兵,安置了一百户守捉郎,大部份都还是光棍一个,也有如僧哥、宋威这样拖家带口的。
因为守捉郎这个官兵身份,这个屯子不仅靠近流州城,而且分到的地也较多较好,每个守捉郎二百亩地,
僧哥运气较好,立勋得官,勋田还得了三十亩,之后又分到了一百亩职分田,一百亩官人永业田。
本来勋、官以及丁田永业,是按高的给,不累加的,可流求现在特殊,直接是迭加的。
僧哥于是有了三百三十亩永业田,一百亩职分田,加两亩宅园地,
“你这么多地,耕的过来吗?”怀玉骑在马上问,僧哥步行跟着牛车旁边,对于这个问题他老实道,“今年春耕没来的及把这些地都垦荒,只开垦了部份种了水稻和红薯、甘蔗,”
“现在还在继续开荒,等明年春,基本上都能种上。”
新的开荒地,开始也是粗耕,甚至还要轮种,不能精心细耕作,倒是能够种的多些。
“我家现在有老少八口人,又有三个奴隶一匹马两头牛,平时也勉强顾的过来,农忙时雇点短工帮忙,”
怀玉笑道,“你现在已经成为地主了,”
三百三十亩地,确实能够算的上地主了,如果能守住这份产业,以后这些地种熟了,也是一份不错的家业。
僧哥也还年轻,他已经是一名武官,还有一份不错的俸禄。
走在郊外的乡路上,看着郁郁葱葱的田野庄稼,武怀玉也是充满着感叹,这才多长时间,这里就已经有如此生机了。
甚至通往流州东宁城的路上,还能看到一些部落夷人,带着些土货前来,虽然现在各村寨里都设有杂货铺子,卖货收货,但肯定要比这边港口的货贵些,也没那么齐伍,收购土产的价格也要低些,
一些夷人若是要买的东西多,或是卖的东西多,有时也愿意过来城里。
快到僧哥他们屯子时,就在路上碰到一伙夷人,约有七八人,他们带着鹿皮药材等,甚至还扛着几头鹿,
一问,竟然不是先前归附的部落,而是北边曾文溪以北的部落,他们现在主动的来跟唐人交易,
“这几头鹿我全买了,”
武怀玉开了个不错的收购价,甚至比码头的还高一点点,又给每人赏赐了十个钱,“去码头逛逛吧,完事还可以去流州衙门见下汪刺史,跟他谈谈,谈好了,以后你们村也会有我们的杂货铺子,交易就方便多了,”
夷人们拿了赏钱兴高彩烈的去了,
武怀玉指着那几头鹿,“正好,一会给伱家儿子满月酒上添几道菜,也算是我的一份贺礼。”
今天僧哥儿子满月酒,请了不少人,既有守捉营里的武官同僚,也有村里的村长保长甲长们,还有如宋威小毛这样从鹭港迁来的原熟人,
家里,春三十娘也是刚出月子抱着孩子,她婆婆则带着女儿以及宋威妻子等一些妇人,在蒸饼做糕,今天虽说不能请全屯的村民都一起吃喜酒,但僧哥决定给村里每家都送两个喜饼两个喜糕再加两个红蛋,然后两条鱼,凑八样喜礼,
这也是难得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