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还是阴天。
雨停了,风还是有些冷。
江清月醒来的时候,东陵厌已经不在了。
绿浣过来伺候穿衣,悄悄给了江清月一颗避子丸。
用早膳的时候,绿浣把府中的情况说了一遍:
“夫人,世子还未醒,白薇细致照顾了一夜。
“老夫人一早便去了书鸣院,一见夫人不在很是生气。后来听说是世子不让夫人留下,倒没有再提。
“大太太也去了,依旧只是哭,老夫人怕她影响了世子,看了一眼便让她回去了。
“妙文院那边,褚姨娘还病着,半夜醒了一回,迷迷糊糊的喝了药又睡了,现在还没有醒,也没有闹。”
江清月点点头,吃好放下碗筷,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窗外的早春风景。
京城的三月,风还有些寒凉。
光秃秃的枝桠发了嫩绿的芽,一眼看去,还是有些冬日萧条。
听闻这个时候,江南风吹杨柳岸,桃之夭夭,春意盎然。
京城,得晚半月。
绿浣过来倒茶:
“夫人,今日世子会醒的吧,到时候世子醒了,褚姨娘定然要去告状。”
江清月不以为意:“随意。”
而且她觉得,褚婉儿今日不一定能见到薛非暮。
白薇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现在,她还得帮白薇一把。
“走吧,咱们去一趟慈松院。”
褚婉儿昨儿闹的事,老夫人应该还不知道,若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她得让老夫人知道。
眼下多事之秋,褚婉儿如此作闹,老夫人定然厌恶。
等薛非暮醒了,会敲打薛非暮一二。
上有老夫人,下有白薇,褚婉儿是添堵不好过的了。
今日,她就看着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在去慈松院之前,江清月先去了一趟书鸣院。
不过,到了书鸣院门口,并未进去,只在门口站了站,便掩面离开了。
到了慈松院,江清月一进门就开始哭:
“老夫人,清月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世子根本不愿意让清月陪着……”
江清月哭诉着,听得老夫人头疼,只能硬着头皮随意的安慰了几句。
也不知道江清月听进去没有,就又听到她说:
“褚姨娘一个妾室,我换她的院子,天经地义,而且老夫人和世子都是同意的,她却非要作对,不愿意进屋在外头淋雨,好让世子心疼,她是嘴上说同意搬院子,但是实际做的事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如此口是心非,和清月生了些嫌隙也就算了,若影响了世子,影响了侯府,那可怎么办……”
不得不说江清月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老夫人一下便变了脸色。
江清月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往后说,转而道:
“还有一件事,清月想和老夫人商量一二。
“从前世子不在,也就不提,现在世子回来了,这回门一事……”
“自是该去的,不过现在暮儿受了伤,不若等暮儿伤好了再去,想来亲家也不会怪罪。”
老夫人琢磨着,薛非暮去一趟江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父是兵部尚书,这样的亲家自然该多多亲近。
“老夫人说得是,那清月过几日先自己回去一趟,除了江府,还有我外祖林家,都准备走动走动,和他们交好些,对世子在朝堂行走总有好处。”
江家回不回,她无所谓,但林家她得回去一趟。
“自然是要的,也好,难为你有心了。等回了江家,和你父亲好好说说,让他帮衬帮衬暮儿,也是帮衬你,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清月一定尽力。”
“嗯,去吧。现在暮儿伤着,府中一切都靠你了。”
江清月有用处,老夫人难得的给了她几分好脸色。
挨着午时,薛非暮终于醒了。
完全想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待白薇把情况说了一遍,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心头一阵后怕。
好在不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实在……喝酒误事。
“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似乎没见过。”
薛非暮看白薇口齿伶俐,说话简洁清楚,多问了一嘴。
“回世子的话,奴婢是梧桐院的丫鬟。”
白薇低头,不敢看薛非暮,一句话说得战战兢兢。
世子不喜夫人,她生怕自己一说,世子连带着她也不喜了。
“江清月跟前的丫鬟?”
“是。”
“江家来的?”
“是。”
薛非暮又多看了白薇一眼。
“怕什么,本世子又不会吃了你,抬起头来。”
白薇愣了一瞬,而后微微抬头,停在了从薛非暮看过来自己最美的角度。
“长得还算不错。少夫人呢,怎么没来?”
白薇有私心,实话实话了,薛非暮听
完眉头皱起:
“本世子不让少夫人照顾?还不让她来?”
“是。”
薛非暮疑惑了。
完全不记得自己干了这种事,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候,老夫人来了。
问了薛非暮的伤势,用膳,喝药,一一问完,又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们一定要好好照顾着,才放心的坐下来。
又问起薛非暮关于职位一事。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薛非暮满脸气愤。
“这些人,平时无事的时候称兄道弟,现在有事找到他们,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连一个小小的城卫司都安排不了。
“还说什么,是我得罪了权贵大官,他们不敢伸手。
“依我看,这些人就是胆小怕事,一点小小的事情都瞻前顾后,若以后他们求到我门上,我也绝对不会帮忙……”
薛非暮愤愤不平,心中憋着一口气。
老夫人眉头紧锁:“那这件事就完全没办法了吗?
“连城卫司都去不了,那是不是只能任司礼监?”
老夫人越说脸色越不好看。
司礼监三个字说出来都要起鸡皮疙瘩。
薛非暮低着头不说话。
当时任职是在大殿上说的,皇帝金口玉言发了话,他又没有别的办法,便只能接着了……
想到这里,薛非暮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看向自己的双腿:“倒是祸兮福所倚,摔得算严重,不用即刻便去当值。
“这怎么也得要些时日才会好,只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转机吧。”
“是是是,到时候江家那边去看看,怎么说江清月也是江家的女儿,他们总不能坐视不管。
“还有,那么久丞相大人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有机会再去求求丞相大人,也不妨为一条出路。
“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再看。”
这个事说完,老夫人提了一下褚婉儿,对薛非暮敲打了几句,薛非暮不敢不应。
褚婉儿向来善解人意,昨儿的事,确实做得太过了。
老夫人说的不无道理,这般不爱惜自己来威胁人,谁知道以后能做出什么事来,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褚婉儿淋了半日的雨,还病了,到底有些心疼。
叫来了白薇,问了妙文院的情况。
白薇把昨日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不过说得有些巧妙。
话都是实话,但是凑在一起,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她没敢做得太明显,但是也达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目的。
她就是想让世子知道:少夫人和褚姨娘在争斗,少夫人心胸狭窄,容不下褚姨娘,而褚姨娘没有脑子,不顾大局,作天作地。
如此,不管世子因此厌恶了她们哪一个,对她都是好事情,所以她不遗余力的给薛非暮上着眼药。
白薇算聪明,有些事点到即止,有些话也没有说得太满太过,倒显得立场中立,让人信服。
却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听在薛非暮耳中,完全变了另外一番样子。
薛非暮心中暗道:
这是江清月吃醋的表现吧。
就说呢,女子依附于丈夫,怎么可能不在意丈夫?
这女子吃起醋来,果真是有些脾性的。
也不知道她那般好看,吃起醋来是什么模样。
罢了,也就不罚她了。
以后的事,看她表现再说吧。
若表现好,他也不介意待她好些。
一想到江清月因为自己吃醋,薛非暮莫名感觉到心情愉悦。
至于褚婉儿……
这一回,确实做得太过了些。
无论如何不满意,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正好敲打敲打她也好。
本来想着今日让底下人送些东西去,再给妙文院添置一些东西,现在想想,明日再去。
让她知道错,下回才不会再犯。
妙文院。
冷冷清清。
床上,褚婉儿悠悠醒来,看着这陌生的场景,一瞬没反应过来。
“这是哪里?”
玛瑙赶忙上前:“姨娘,这是妙文院。”
褚婉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哪里。
“世子呢?怎么没见着世子?”她清楚的记得,昨夜她是看着人来了才晕过去的。
玛瑙欲言又止,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世子在书鸣院。”
“可是因为照顾我太辛苦,所以回去休息了?世子如何说的?是不是让我醒了便搬回竹香院?少夫人可受罚了?昨夜可是世子亲自照顾的我?还说了什么?”
褚婉儿一口气问了一堆的话,见玛瑙眼神闪躲不答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快说呀。”
玛瑙被抓疼了手不敢吱声,忍着痛回答道:“姨娘,世子没有来,世子受伤了。”
“没有来?受伤了?”
先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褚婉儿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