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庞慢慢转过来,目光幽怨的女鬼对台下的人说:
“不见郎君归,为何郎君不肯归?”
突然,玉临风惊呼一声:“不,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说罢,他站起来就跑。
可惜,没跑两步,长长的水袖就“咻”的一声飞出,缠住了玉临风的脖子,又用力一带,将他甩到了台上。
台上,白衣女鬼声音幽怨地问他:
“我唱得好不好?你不是说,会帮我赎身,教我唱戏吗?你看,我都已经学会了,你怎么不来给我赎身呢?”
罗老板见状,吓得不轻,“大师,快驱鬼啊!”
桑非晚道:“驱鬼要先化解她的执念。而她的执念,在玉临风身上。”
玉临风最初是在青山郡的青山戏园唱戏。
在青山戏园里,戏子能不能红,当不当得了台柱,甚至能否登台,全看捧场的客人多不多。
来看戏的观众,若是想要捧哪个戏子,就会给银钱、首饰作为打赏。
打赏的价值越高,捧的角儿就越有排面,赚得也越多。
这些客人,大部分都是有钱人,捧角儿也是图一乐而已。
可其中却也有动了真情的,比如一个叫江玉的少女。
她从看到玉临风的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地迷住了。
那时候的玉临风初出茅庐,名气不显。一场戏下来,只有江玉给了打赏。
他特意下台,亲切地向她道谢。
江玉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第一次有男人这样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一时间让她既羞涩又欢喜。
她觉得他是那么的温柔,不像自己的父亲,每次都板着脸,张口只会训人。
从那天之后,她来得更加频繁,打赏也越来越多。
而玉临风对她更加殷勤。
某个寒冷的冬天,她走出戏园的时候,居然看到他等在那里。
江玉正有些意外,就见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烤红薯:“趁热吃,我特意裹在棉衣里捂着的!”
他等在这里,居然就为了给自己送一个烤红薯?
寒冬腊月,那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让她的心暖了很久。
江玉家里本是经营胭脂铺的,也算小富之家的小姐。
江父早年丧妻,一直未娶,自己常年忙于营生对子女管束不严,并不知道女儿已经被一个戏子迷了心窍。
其实,江玉也知道,自己未出阁,总是流连戏园不太好。
她狠下心想要和他做个了断,可当她想找他告别的时候。
他目光忧伤地望着她:“你如果不来看我了,我的戏该唱给谁听呢?”
“不能天天来也没关系,隔几天来看看我也可以。”
“戏赠知心人,我会一直等你。”
“你不是说想学唱戏吗?我可以教你,等我下了戏就教你。”
于是,她的心就又动摇了,一窥得空隙,就偷出家门跑去看戏。
可看戏,就要给他打赏,要替他撑场面。
她的私房钱渐渐被掏空,再也付不起打赏钱了,怎么办呢?
玉临风说:“只要你人来,打赏无所谓。”
“真的,我从来不想要你的钱。”
“只是戏园的老板会觉得我没人捧场,讲些难听的话而已。”
“我不难过,我只怕时间长了他觉得我没价值,就不让我上台了。”
“啊?你想自己赚钱?”
“卖你的绣品?那赚不了几个钱,还容易把眼睛熬坏,我会心疼的。”
“哎,你要实在想赚钱,可以去青楼做清官人。”
“清官人不卖身啊,就去陪个酒,一晚上就能赚很多……”
“我是戏子,你家人肯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可你若是做过清妓,就不好再嫁旁人了,我们才能般配。”
“你看,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
“玉儿,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要和你长长久久。”
“你不是想学《月下相会》吗?我教你,我现在就教你……”
十五六的少女,涉世未深,又长期缺乏家人的关爱,哪里经得起玉临风的花言巧语?
却不知道,玉临风的甜言蜜语,不知道和多少女人说过。
他就是靠着这些哄人的手段,很快成为戏园里的台柱,一场戏下来,打赏无数。
而那单纯又可怜的江玉,糊里糊涂的当了清官人,然后又糊里糊涂地卖了身,气死了父亲,兄弟们也和她断绝了关系。
恍然顿悟后,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深陷火坑。
而玉临风呢?
那个口口声声说,赚到钱后就会给她赎身,娶她的男人呢?
有了钱和名气后,他转身就把江玉这个踏脚石置之脑后,更别说替她赎身了。
而江玉眼巴巴地盼着、等着,终于有一天,看到他来了青楼。却是左拥右抱,来买乐子的。
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连眼角余光都不给她。
那天晚上,当他在
青楼里花天酒地,醉倒温柔乡的时候。
江玉就在他隔壁的房间上吊自杀。
死后的江玉因为怨念不散,变成了鬼魂,徘徊在他身侧。
只是她的魂魄之力太过薄弱,没办法现身报仇,只能影响他的气运。
他运气越来越差,能获得的青睐和打赏也越来越少,最后在郡里待不下去了,这才到了流连镇的戏班。
“不是的,不是的!”
此刻,戏台上的玉临风还在试图替自己洗白。
“是你自己说要捧我的,那些钱也是你自己要给的!”
“进青楼是你自愿的,卖身钱也是你自愿给的。我又没有抢夺!”
“你没有钱了,我们的关系就不会长远。这本就是一桩生意!”
这话激怒了女鬼,愤怒使得她身上的鬼气暴涨,长长的袖子时而卷起,把玉临风高高地吊起,又时而落下,将他摔得口吐鲜血。
眼看着再下去,玉临风就要被摔死了。
罗老板急忙向桑非晚求救:“快救人啊,再下去他就要死了!”
桑非晚无奈地叹息一声:“女鬼生前识人不清,执迷情爱,毁了自己的一生,还气死父亲。她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可玉临风玩弄感情,欺她骗她,她死后要报仇也理所应当啊。”
“你莫急,等她报完了仇,自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