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已经苏醒没什么大碍,他瞧见菩提门一大堆突然冒出来的人,只朝南栀张望了一眼,也没问什么就去套马车了。
反倒是丁香,从被人追杀的害怕中快速脱离,认出人群里的朔风还跑上去打招呼。
“朔风大哥,快尝尝。”她献宝似的把袋子里的酥糖拿出来,“少夫人最近没事就研究制糖呢。”
酥糖被压坏了不少,但朔风也不是穷讲究的人。
糖入口即化,绵密香甜的口感让朔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少夫人可真厉害。”
要是少夫人能一直给他们做糖吃就好了。
见朔风吃个糖都吃出感动的模样,丁香乖巧地把糖袋递出去,“朔风大哥都给你。”
“好丫头。”朔风大为感动,“以后哥一定罩着你。”
既然百岁堂暂时无事,南栀等人不便在此地久留。
她顾及宋咏还是个孩子,给他下的药量不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
若是让他看见些不该看到的,又惹麻烦。
离开前南栀忽的想起什么。
她掀开车帘,恰好和陆凌舟对视上。
陆凌舟有一种被抓包的无助,快速移开了视线。
南栀没发现他的异样,开口问道:“陆大人你如今还住在那处院子?”
陆凌舟轻咳两声,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马车蹬蹬离去,他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回到旧住处,院子里虽然近半个月没有人住过,但里面没有一丝灰尘。
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
回到书房,陆凌舟好整以暇地看着端放在桌子上的江南道地图。
朔风忽然走进来,“督主,皇上派人送来密信。”
陆凌舟头也没抬,冷声道:“这次又让我去杀谁?”
朔风神色难得严肃起来,“是江南道的黜陟使上官大人,上官贤。”
黜陟使,是对道区域内的地方官员的工作进行考察的职位,并可以向望京提出提拔或罢黜地方官员的建议。
江南道分东西,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个州,地方官员简直多如牛毛。
黜陟使一句话,一个九品芝麻官最高可升至六品;一句话,也可以让五品知州革职走人。
该职位由先帝创立,为的就是让先帝信任的忠臣团协助他,将天下牢牢掌控起来。
可梁帝继位后,这些权利犹大的黜陟使对他而言就成了掣肘。
十四道十四位黜陟使,如今还剩七位。
七人之中又以上官贤为首。
梁帝这是想拿上官贤开刀,再借机一点点铲除先帝留下来的势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即便那人是自己的父亲。
陆凌舟揣测出了梁帝的意图,眉头紧锁,同时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摩挲着。
朔风看出了他在发怒。
“皇上分明知道上官大人曾任长公主的师长,若督主真杀了上官大人,岂不就是欺师灭祖……”
“我欺师灭祖的还少吗?”陆凌舟冷声打断他的话,后背寒气丛生。
从他上任菩提门都督一职,除去那些罪大恶极确实该死的,剩下一半可都是生前和陆家,或是和他母亲长公主有过密来往的官员。
梁帝早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却还是强逼着他的手去铲除那些,可能成为他助力的人。
不杀,他难得梁帝的信任。
杀,他便是欺师灭祖。
“督主……”朔风看着他倦容满面,心疼得要命,“要不就说我们被人偷袭,督主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反正崔皇后确实派人来了。”
“我被崔皇后的人偷袭受伤,不就是向他证明,我打不过崔家吗?”陆凌舟知道朔风是好意,但他绝不能让梁帝知道,他这把刀也会钝。
即便是假装也不行。
“可督主……”
“够了。”陆凌舟失了耐心,怒斥一声,“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出去。”
一旁的烛火跳动着,映照出他狰狞的面庞。
朔风心里有再多的话此时也不敢吐出来半个字,因为这样只会徒增他家督主的怒火。
他掏出衣襟里的糖袋递到陆凌舟手边。
“这是少夫人亲手做的酥糖。”丢下这句话,他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
丁香悄悄和南栀说,她这几日总是瞧见宋咏偷偷去见周漪。
“周姨娘寄住在侯府多年,就算小公子光明正大去看她,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他为什么要偷偷地去呢?”她很是不解。
“小公子最近还总黏着少夫人,跟个墙头草似的。”
她看得超烦。
闻言,一道灵光在南栀脑海中乍现。
她好像知道宋咏的意图了。
可那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真的会是这样吗?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南栀拉过丁香让她做一件事。
“听说没,周姨娘好像怀孕了。”
“什么
?她被侯爷纳为姨娘才多久,这就怀孕了,属耗子的吧。”
“说不定早勾搭上了……”
窗外的闲言碎语颇多,才睡醒午觉的宋咏一开始还有些茫然,随后小脸一沉。
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父亲的,还是…祖父的?
宋咏如今不上学,柏氏瘫了卧床,南栀也称病极少外出,那些看管他的婆子丫鬟便愈加懒惰起来。
趁着她们不注意,宋咏又从小路逃了出去。
他朝着周漪的院子跑去,浑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个人。
最近天寒,侯府的下人得知今年没有冬衣。他们不敢当面找主子麻烦,便天天围着管事处。
无法,管事处的张三只好带了他们其中一个人来见周漪。
“周姨娘,侯府每年给下人裁一身冬衣和夏衣,是老侯爷在时就定下的规矩。”
周漪却恍若未闻。
张三瞧见周围人众多,只好给她寻了个台阶。
“我才接手管事处,今日才发现这么大的事忘记通知周姨娘,因此特来禀告。”
他这话说得也算体面了吧?
谁知却听见周漪叹了口气,“我呀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当家才知柴米贵,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年两身衣裳可要花上不少钱。”
张三瞧着她头上插的、手上戴的簇新的首饰,这些难道不是钱?
“可这…是老侯爷在时就给下人们许下的规矩,这……”张三一脸为难。
“侯府账上还有多少钱,张管家你是知道的。实在要做这衣裳也不是不行。”
跟着来的那个下人以为有戏,神色一喜。谁知周漪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成了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