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在南栀耳旁刮过,她不敢睁眼。
过了会儿,她似乎被放回了柔软的床榻。
南栀心里正松了口气,却听见耳边一声低沉:“我知道你醒着。”
即便闭着眼睛,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双阴沉眼眸的炙热。
南栀尴尬地睁开眼睛,出言谢陆凌舟救了自己,还帮自己找到了丁香。
“运气好。”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陆凌舟想说的是她突然出现反而误打误撞,救了他一次。不过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多言解释。
南栀想到的,是季驸马一事。
陆凌舟见她脸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眉心一皱正要离去。
“陆大人。”
但见她跪倒在地,神色诚恳:“我自知势弱,如季驸马有朝一日查到真相,还请大人能保我身边的人周全。”
“我这可不是养孩子的幼善院。”
好一个无情的陆凌舟。
南栀心生急切,想到刚才惨死的王力,不由地道:“敢问大人,适才死的那人对大人是不是很重要?”
陆凌舟眼神一冷。
南栀又感觉到了那阵杀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前一世木香和丁香就被她连累,下场凄惨。这一次,她想为自己、也为她们再搏一搏。
“大人,那人是不是有个女儿。”
陆凌舟拧起眉头,王力确实有个女儿,可她怎么知道?
此女果然不简单。
陆凌舟在桌边坐下,望着南栀的眼神满是打量,“你认识王力,你还知道什么?”
“回大人,我并不认识他,刚才是他自己说他有个女儿的。”
南栀不敢再故弄玄虚,赶紧道出自己的猜想。
刚才王力死前,曾指着陆凌舟说了这么一句话。
奸…人…诛之。
南栀忽视陆凌舟难看的脸色,直截了当说:“大人,当时我听他说话声音还算洪亮,没道理还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或许这句话,是在暗示。”
奸字左边为女,“人诛之”可以理解为有人要杀这个“女”。
“有人用他的女儿作为威胁,逼他不得不来刺杀大人。”
陆凌舟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发白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不忘丢下一句话。
“放心。”
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但南栀明白了他的意思。
南栀点破了迷局,他投桃报李,自然会保护好她身边的人。
南栀舒然吐出一口长气,身体里那根紧绷多时的弦一松。忽然眼前一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南栀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
“少夫人,你可算醒了。”
木香扶着南栀在床上坐起,“早晨的佛会不见少夫人,夫人便派人来过问,我只说少夫人昨日着凉,身体不舒服。”
南栀点点头,又问丁香。
“丁香没什么事情,就说昨天去后山玩突然晕倒了。她现在去熬药了,是昨晚……”木香倏地小声,“是昨晚的大人给的,说少夫人吃了药,病就好了。”
南栀眼底一亮,这说明她昨晚的猜想大概是对的。
虽然陆凌舟是活阎王,但他对手下人似乎很好。前一世一个手下的妻女被人凌辱,那人是某位尚书之子。
陆凌舟得知后,二话不说便杀进尚书府救出手下的妻女,临走还不忘记断了尚书府三代单传的“根”。
现在她也算他半个手下吧。
“木香,他们是值得相信的人。”
木香迟疑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少夫人说能相信,那他们便是好人。
“你两位兄长是不是快来了?让他们先找地方住下,过几日我自有安排。”
木香有个在镖局当镖头的舅父,先前南栀让她写信,请她舅父送两个信得过的镖师到越城。
她舅父倒也老实,竟直接将亲生儿子和从小抚养的义子送了过来。
眼下快到他们派用场的时候了。
***
南栀喝了药,果然身体大好。
这两日她陪着柏氏听了三四场佛会,第四日下午便要回侯府了。
径山寺的观音殿依旧香火鼎盛,这里的签听说格外灵验。
柏氏自不会同那些百姓共处一室,便让人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她神色虔诚地跪在面露慈悲的观音像前,再三叩拜后才拿起签筒。
观音灵签,第十七签。
柏氏去取了对应的签纸。才看了几眼,便将签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沉着脸愤愤离去。
她离开后,南栀上前拾起签纸。
“莫听闲言与是非,晨昏只好念阿弥。若将妄语为真实,画饼如何疗得饥。”
此签是中下签,奉劝人莫存恶念,少听闲言是非。
南栀不由一笑。
“女施主抽的是哪支签?”
南栀收敛笑意,
转身朝着背后突然出现的老僧双手合十,“老师父,是第二十签。”
老僧听了哈哈一笑,将签纸递了过去,“姜太公遇文王,此乃上上签。望女施主日后多行善事,莫要辜负。”
南栀展开签纸一看。
“当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已成新事遂,看看一跳入蓬瀛。”
“神佛扶持、有灾无危,遂生平志、到底荣归……”
南栀听得心跳如擂鼓,再去看时,那位老僧已然消失不见。
观音殿里静悄悄的。
***
马车终于回到了安远侯府。
两人的回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傍晚。
可终究是不平凡的。
“婆母,去我院子坐一会儿吧。”南栀笑着看向柏氏。
柏氏睨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
只因两人从径山寺回来前,柏氏问起陆凌舟的事,南栀回了句不清楚。
陆凌舟若真的是季驸马那边身份不凡的亲戚,凭什么她连走近了说句话都不成,反倒是南栀这个商贾之女,似乎和对方早已相识。
“身上乏得去,就不去了。”柏氏扶了扶鬓发,懒懒回应。
“婆母,你就屈尊去去,我还有好东西要献给婆母呢。”
好东西?
柏氏想起南栀之前送的白玉观音,神色一改:“那好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
一行人去时,只院子里有个扫地的下人。
柏氏以为那是喜鹊,做贼心虚,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踏进屋子前,柏氏突然想起上次来时的状况,随口问南栀手臂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南栀顿感受宠若惊,“多谢婆母关心,好多了。”
她甚至拉起衣袖,肌肤雪白的小臂上有一条浅浅的痂。
柏氏拧眉,正要指责她没规矩,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下去。
蒙顶黄芽的茶香四溢开来,柏氏端起茶盏小抿一口。
人呐,果然还是要有钱。
她在心里感慨着,抬眼就看见南栀笑意盈盈,手里捧着一只百宝箱朝她走来。
“这箱子里有五万两银票,是我孝敬婆母的。”
南栀当着柏氏的面,“啪嗒”一声,用黄铜钥匙打开了百宝箱。
里头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