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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和秦可卿的悠闲日常.....

固安知县冯禄,比宛平知县刘华更会来事。

一收到文书,立即在城东租赁一座大院子给秦业下榻。

并且声称是他自己掏腰包,这举动使得秦业大悦。

你说他好歹一个正厅级干部,怎能不喜欢排场、面子呢?

在宛平那里遭遇的冷意,全被固安知县的“热情”冲刷干净了。

安排完这庄事,冯禄又为罗奇才的状纸忙活一阵。

接下来又传出来一个县衙九级地震的消息......

直隶总督于朦胧、京畿道巡按御史陈东生的仪仗即将到达。

要过来巡查河道。

这个一鸣惊人的消息,仿佛五雷轰顶。

你说来一个建设部的厅长,没有决策权,还好应付。

结果呢?

一个是省长大人兼省委书记、还跟着一个中央纪检委!

谁敢怠慢?

一阵脊梁骨发毛之中,戴好乌纱帽,冯禄再一次人模狗样地出城迎接。

好容易碰上个滑头的县官,一行人终于过上了腐败的封建官僚生活。

说腐败是难听点,得,说成潜规则吧。

冯知县还派了一个吏房书办来打理,秦业不喜铺张浪费,将就下榻。

秦钟像头嗜睡的小猪,次日凌晨还在熟睡。

瑞珠、宝珠两丫头分到好房间,也比较喜悦。

贾琮、秦可卿起居有规律,就算没自鸣钟也有生物钟唤醒。

这对师姐弟又男装结伴出行,跑出去领略固安的民风民俗了。

话分两头。

且说,那吏房书办汪精卫,本想陪伴秦郎中到县衙共商河道治理的。

秦业严词拒绝,汪精卫便偷懒,不想回县衙办公。

是以,顺理成章地成了贾琮、秦可卿二人的本地导游。

冯知县此举是否多此一举?

非也。

这是他为官多年,长久以来的办公性格。

可谓谁也不想得罪,不留隐患,滑头到极致。

虽说秦业七老八十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七八十岁还升官的又不是没有。

贾琮带着美妇师姐,漫步在城东市集。

得了小费打赏。

汪精卫这个导游愈发尽心尽力,宛平城、固安城都比不上京师的西城大。

他们走着走着便步入柳翠坊,坊间的陈静雯柴门前。

小道围满过往的市民,里三层外三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秦可卿步履优雅,原想踮起脚尖瞧看,遂又想不合自家规矩。

便问:“坊间发生了什么事?怎这么多人围观。”

“不算什么事,两位公子,不过是一个妇人殉节了。”

因他俩皆穿同款袍服、皆面白如玉。

汪精卫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是师兄弟了,并不是眼瞎。

而是秦可卿的胸束得严严实实,又是天足,精心打扮得男装。

不看喉结,单从脸型、身材辨别,是很难分得清的。

说句最不济的话,富家子弟就常有领着男宠招摇过市的。

秦可卿肌肤细腻,眉间一抹天然妩媚。

再搭配这身男人装扮,反倒有点像人家的男宠......

汪精卫似乎认为殉节再正常不过:“这陈静雯是个寡妇,一直未想改嫁。

坚守妇道三年,今年殉节而死,固安父老相邻自是要称赞的.......”

秦可卿柳眉一皱,听出了他话语中合该如此的轻视。

不禁感到愤怒!

为什么?

女人守节就守节,犯得着殉节吗?

她见识比寻常女子高,没那种殉道者的觉悟。

压下怒火,仍是柔和道:“为何.......三年前不殉节,反而是今年?”

贾琮还是第一次看到温温柔柔地秦可卿动怒。

她眉间眼悬挂着的不满,也不使人厌恶,蛾眉轻颦,优雅动人。

汪精卫作为县衙吏房办公的狡猾角色。

记载本县官吏的升迁任免,察言观色更是在行。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秦可卿面色的不悦,这般细看之下。

汪精卫微微一怔,终于断定了她是女扮男装。

既然和贾公子一道的......没准正是那秦郎中的女儿!

汪精卫小心的换了口气:“秦公子、贾公子,是这么一回事。

这陈静雯的相公原本是位秀才,体弱多病,考中不久便一命呜呼.......”

“也是个可怜人。”秦可卿叹道。

“呃.......这还叫可怜?不愧是京城来的啊,更可怜的你都没见过。”

汪精卫暗暗腹诽,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是很可怜……嗯,那个。

陈静雯得娘家是经商的,贩盐。

在本县也是有名的富户,陈家就是看准了功名才嫁女.......”

“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陈家一位管家奴才状告主家虐待、苛刻。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写状纸的人竟是幽燕第一状。

顺天府五州十九县,都要给个面子,本县也不例外.......

陈家无人撑腰,管家奴才打赢了官司。

如此一查,陈家还犯了别的事,告一次。

打点县衙一次,一次复一次,就这般倾家荡产了........”

官场太极拳!

“拖”字诀这一手,可以把人玩得倾家荡产!

这在固安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汪精卫能说:“那静雯或许受了娘家刺激......又或许是别的也说不定。

横竖我不是断案的判官,个中缘由不甚清楚.......”

见他这副小心翼翼、挑挑拣拣的语气。

就知道他并不是不清楚,之所以讳莫如深是站在县衙立场,不能说出去。

贾琮、秦可卿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以二人之精明一想就通透,很明显,主谋又是这个罗奇才。

必然是罗奇才觊觎陈寡妇而不得,便使用了合法又合理的手段迫害人。

事实上就是这样,罗奇才本想更进一步。

写文宣扬陈静雯的不洁、不守妇道、守寡期间与野男人有染。

只是他没想到,陈静雯来得干脆,直接上吊自杀了.......

或许在她看来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这样死了还能落个好名声!

市民们在交口称赞:“陈家小娘子真是刚烈不屈!

听说县太爷上表,请立贞节牌坊。”

“这事儿若是能批下来的,有了贞节牌坊,咱们固安也算风光一回了。”

在封建社会中,贞节牌坊是备受风光的。

从前有一位妇人要殉节,整个村庄为此欢欣鼓舞,锣鼓喧天。

热热闹闹的看那女人去死,没人会同情、可怜她。

反而为她感到高兴,其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任何喜事或婚礼。

这事件使得整个地方名声大噪,这是代表他们地方风气好、知礼守礼。

秦可卿看得心里憋气,一言不发,转过身冷冷地往回走。

眼瞧着汪精卫、铁牛、曹达华等人都落后了。

贾琮紧跟在生闷气的俏美人身边,小声安慰:“师姐,不要动怒,伤了自身不好。

我向你保证,罗奇才逍遥不了几天。”

“师弟.......”

秦可卿闻言,眸光柔柔地射过来,怔忡着说不出话。

打从有记忆开始,她没吃过什么苦、遭过什么罪。

在宁国府原本也算好,上下得心,后来有了致命威胁。

却只有师弟这么一个人,顾前顾后的为她东奔西走。

前几天的慌乱还没消化呢.......她嗔道:“你莫要把自个儿陷进去。”

女人妖媚无限,万种风情一荡漾出来。

贾琮只觉得心里一酥,奈何这风情尚未持久。

东城门那边又热闹起来,比陈静雯殉节还热闹。

两队衙役开道,旗子、轿子。

总督大人和巡按大人的仪仗过来了,他们只好随着行人一起让道。

........

........

固安县衙的花厅内,布局井然有序。

吏部侍郎兼直隶总督于朦胧居中,其尊贵身份和地位一目了然。

他的右侧下方,京畿道巡按御史陈东生陪坐。

他的左侧下方则是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

至于固安知县冯禄,则只能蹲在最后方,恭恭敬敬。

官腔打了一通。

陈东生字正腔圆,沉声道:“督宪,下官提议修建减水坝和遥堤。

宁可少些,但也要好些。

此策是由贾琮实地勘察提出,此子可谓治河干才。”

秦业附和:“下官附议。”

于朦胧也是国字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唯有一身二品锦鸡补服甚是威严。

瞥了二人一眼,淡淡否决道:“方案本督已瞧过,秦郎中、陈御史、冯知县。

治河时日漫长,我朝国库亏空,修不起。

除了这两条,还有河兵制、离任责任制都不行。

本督也派人实地看过了,其他可行,尔等不必多说。

明日本督会亲临河道,请秦郎中把那贾景之也带过来瞧瞧,本督要好生瞧瞧。”

秦业、陈东生暗暗一叹,皆无可奈何。

两句话:政见不合,外加政府穷。

冯知县唯唯诺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唯有安分执行命令,安排好两尊大活佛。

罗奇才在书房请见,好笑道:“朝廷批示下来了?真要给陈静雯立牌坊?

县尊,那骚妇可是与褚校尉苟合、上过床,虽然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请封信快马加鞭一天送到,礼法大事,朝廷一概通过的。

这也是本县教化好的体现.......那事儿褚校尉自己敢说?

谁都不说,黑就是白,白就是黑。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从古至今,多少人不是这样?”

冯知县摇了摇头,郁郁寡欢地啃鸡腿:“本官命苦啊,为了固安数十万百姓,忙里忙外。

结果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你也别想捞了,捞够了就未雨绸缪,来了两尊活佛啊......”

罗奇才嗤之以鼻,不屑一笑。

他倚仗的就是吏部考功司郎中罗耀,那是他的族兄。

吏部作为六部之首,下设文选、考功、验封、稽勋四司。

其中文选司、考功司非常吃香、权利最大。

同样是郎中,同样是正厅级干部。

吏部考功司和工部营缮司,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罗奇才有恃无恐、地方官趋之若鹜的根本原因。

虽然他也探清了贾琮是国公府之后。

但他的目的不是整死贾琮,而是通过吏部考功司郎中罗耀。

让贾琮县试落榜、秦业罢官,自己再乘虚而入、抱得美人归。

政治斗争分为好多种,有私人恩怨、见解不合、党派、公愤等等。

一般情况都会留有余地的,不会一来就置你于死地。

罗奇才扇着湘妃竹扇,温声细语道:“县尊,明日我也跟过去瞧瞧。

看看他贾景之的法子,到底是大放异彩,还是贻笑大方!”

~~~~~

对于治河之案被否决,贾琮倒不愤怒。

他大可以像曹孟德丢下一句“庶子不足与谋”从而一走了之。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献策的,高官采用是给他面子。

不采纳,他又有什么损失?

他不过想做点积功德得事情而已,不过这一回亲身经历。

更让他迫切地想得到权力:唯有政权,才是硬道理。

大院子书房。

秦可卿却为他欣慰:“人家总督大人想见你,便是师弟的福气了。

你还劝我不要动气呢,看着你风光出头,师姐与有荣焉。”

“我并非是动气,常言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贾琮平静道:“我会尽力,尽力不让你们失望。”

翌日清晨,天色依然阴沉,仿佛秋天的龙王爷在捉弄人间。

它的情绪总是如此反复无常,刚刚还是万里无云,转眼间便暴雨倾盆。

农民们刚收工准备休息,天空却又放晴了。

民间流传着“秋雨不过河”的说法。

意味着秋天的雨水难以逾越河流,这也为农民们带来了一丝安慰。

随着秋天的深入,天气逐渐转冷,北方不用煤炭,捱不住。

在这个时代,煤炭是不可或缺的取暖之物。

但对于权贵人家来说,他们却使用硬红木作为炭火。

据说大兴、宛平、涿州等地都盛产这种木材。

牙膏、牙刷等清洁牙齿的生活用品,并非现代人的专利。

粗糙一点的,牙刷用柳枝、牙膏用青盐。

好一点牙刷有猪鬃毛做的,牙膏就奢侈了。

什么沉香、苏合香、麝香、蜜.......总之一般人用不起。

青盐是可以,但对牙龈不好,只能凑合用了。

饭后,茶水漱口、洗手,贾琮原本没这么讲究的。

但适应了贾府的腐败奢侈生活,做起来便也自然而然。

秦业呷了一口茶,道:“陈东生暂代学政,前任被革职了。”

巡按御史代行学政权力,这是有先例的,不足奇怪。

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