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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先生死于非命

和里奈一起坐在吊篮秋千里的时候,我问她:“你这些蓝色的紫色的头发,是染的还是接的啊?”

“接上去的。”里奈告诉我,“就是在你发根的地方,用你原来的头发和假发像扎辫子一样牢牢地编在一起,再用它专用的橡皮圈固定好,就行啦。”

“哦,原来是这样,又长见识了。”我说。

“你觉得好看吗?”里奈把其中一撮撩起来给我看。

我说:“好看。”

然后里奈就哦着个嘴巴表示「那就好」,接着彼此都突然间不说话了。

坐在左边的我左手抓紧吊篮秋千的左边吊绳,坐在右边的里奈右手抓紧吊篮秋千的右边吊绳,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僵直地坐着。连空气都蓦地变得有些沉默安静。

而这种沉默安静竟然在后面的时间里一直持续长达有足足两分多钟。

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打什么小心思,但我觉得如果谁都再不开口,就一定会有事发生,于是我「我我我」地赶紧说话:“我我我……那个,呃,你饿了吗?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里奈这才仿佛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了一样,回应我道:“好……好呀,去哪里啊?”

“这边你来过,你想想看哪里有吃的。”我总算也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里奈说。

“都可以啊,我吃什么都行的。”

“好,那就去他家吧,老规矩,你骑车,我带路。呵呵!”

“我请客!”

“当然是你请。”

“哈哈!”

等我们重新上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幸好一路上都有路灯,不至于看不着路,我稳住把手,里奈在我身后紧紧地扶住我,我们两个继续吹着这十一月最后的秋风。

后来,吃东西的时候我收到了安飞的语音催促,他喊我赶紧回去,我知道可能是想我陪他喝酒,于是后面的语音我都没有开扩音,而是转成了文字查看。

果不其然,他说他和帅阳在宿舍里买了很多吃的东西,就等我回去劈酒了。

这种突然开溜的理由一定会让里奈心里觉得不舒服,所以我并没有实话实说。

我告诉里奈,朋友找我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她回去。

里奈也很配合地说好的,有事就先去忙。

于是,吃完了东西,我就搭着她一起返回了校园。

送她到她的宿舍楼楼下,我挥手与她告别。

她回望了我一眼,然后说:“别玩太晚了,下次见。”

我点头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然后目送她上楼。等她踏上了第七级楼梯的时候,我这才垂下目光,用脚踩稳踏板,抬转车头,一个发力,朝着自己宿舍楼的方向驶去。

等我回到了自己的宿舍307,脱光膀子的帅阳和正襟危坐的安飞早已在喝第四瓶酒了。

太行宇人不在,背包和台面的几本专业课本也不在,应该是去了晚自习。

“你不冷啊?不穿上衣服……”我问帅阳。

“找河莉约会去啦?”帅阳笑笑,直接忽略我的问题,第一句就问我。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不是啊。”

“快坐过来,我们正聊得不可开交呢!”安飞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旁边。

“聊什么呢,能聊得不可开交。”我一边坐下一边问。

“在聊你是不是个处!”帅阳邪邪地一笑,看着我回应道。

“我去,这是什么牛马话题?”我瞬即表示他们可真是相当无聊啊。

“所以我当然和他辩论啊,”安飞啜了一口酒,说,“这是你的私人问题,背后讨论有失妥当,当面问,比较好,哈哈!”

“都是兄弟怕什么说,能拿你开玩笑的才是把你当真心的吧,对吧,颜启?”帅阳继续不怀好意的一副表情。

“这个怎么说呢,”我试图挣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的,那又如何?”

“哎哟哟,挺诚实嘛!”帅阳打开一瓶啤酒,把它塞在我的手里,“喝吧,青头仔。”

“你果然是啊,那我猜错了,那我也得喝。”安飞真是会挑时机说话,再给我一刀。

我默默地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大瓶。

“放心好了,有我在,你很快就可以不是了,别太在意,唔?”帅阳举着酒瓶和我干了一下。

“谁说我在意了,我去,”我苦笑道,“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嗤。”帅阳又是不忘给我一个冷笑。

“哦对了,安飞。”我放下瓶子,抹了抹嘴边的酒沫子,“现在就我们三个,要不你就说说看,你为何那么迟才报到的事吧。”

我觉得事情迟早还是得说的,而且我有信心,这话题绝对绝对比讨论我的那个话题炸裂。虽然我心中多少有预感到,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

“唉!”只见安飞摇

了摇头,但神情看起来明显比在外面走廊与我聊天的那晚更加坦然放松了一些,“临近开学的前一天,我父亲去世了。也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完全是为了帮我父亲打理后事。”

既听此言,我与帅阳嚼着东西的两双嘴巴瞬间都一起停了下来。

我内心表示,深深的自责以及为安飞父亲之死而感到深深的沉痛。

帅阳也在此时表情凝重起来,举起酒杯,闷闷地一口下肚。

“事已至此,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给个拥抱吧,兄弟。”帅阳放下酒瓶,站起身,张开双臂,眼神诚挚而哀伤。

倒是安飞像是没事人那样,释然而微笑,也站起身来,迎面与帅阳相拥。

“什么都不必说,”安飞拍了拍帅阳的身背,然后放开拥抱的手,“我们继续喝酒。”

“也同我来一个吧。”直起身来的我,也感触良多。

于是安飞转过身来又和我来了一个男人之间充满力量感的简单拥抱。

等大家的情绪再度缓和一些,我们就坐着开始静静地聊天。之所以都很自觉地保持相对安静,是因为觉得但凡再没心没肺地喧哗一点,都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说起来,那天也很突然,”安飞猛呷了一口啤酒,然后像陷入了回忆那般继续说道,“早七点多的时候我还在楼上仔细地收拾行李,就忽然听到楼下我妈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于是就停下手上的功夫慢慢地走下一楼去查看。只见我妈一个人瘫倒在客厅的中央,呼天抢地地哭个不停。”

说到此处,他将故事停顿了一下,苍凉苦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接着说,“不知道是不是想什么来什么,第一反应我就感觉是不是我爸出什么事了,结果我刚开口问,我妈就用最后一声仅存的理智失心悲痛地对我说——「你爸爸……他走了」。”

看着安飞平静的表情和冷静的模样,我不知道,面对至亲之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安飞也是同我们一般的年纪啊,人真的是可以一夜成熟的吗?

帅阳再次拍了拍安飞的手背,请他节哀。

我望着桌子上的啤酒,突然间更加难过,想象着以后的突然有一天,我也将失去至亲……

看似漫长遥遥无期的不可能,其实谁也不知道明天与死,哪个先降临,又是不是应该提前做好无情的心理建设。

“事实上,我父亲身体好得很,”安飞笑着说,“一个打我们三个,我都觉得赢输未定,呵呵!”

“那你爸爸听起来也很年轻啊。”我说。

“四十岁都还不到呢,”安飞喝了一口啤酒,“正值当年,结果还是死于非命。”

“你爸20岁左右就有了你啊?”帅阳表示也很惊讶,“叔叔也太早结婚了吧。”

“可不是,”安飞依然笑着,“那时候啊,爱情简单得很,动不动就可以一辈子,当时不也因为不小心有的我,这才仓促结的婚,结婚证都还领不到呢,呵呵!要是换到现在这个年代,我早不被哪个秃头秃顶的医生给拿掉然后扔进下水道去了。”

我默然不语。

帅阳说:“也是。”

“我父亲可谓一生光明磊落,做人也是相当和善,按理说好人就该善终对吧?可是命运就是这么不公,那天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安飞此间眼神涣散,就像在讲着一个时代久远的别人的故事,“一辆疾驰而行的大货车为了闪避直穿马路的路人,猛打方向,硬生生地就把对面正在开车的他给撞飞了。那可是一点好几吨重的小汽车啊,都能被撞得全然变形稀碎,可想而知,那场面有多惨烈……”

“好了,安飞。”实在是不想让安飞陷入更大的悲伤,帅阳不得不就此打断,“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

“我没事,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内心一定是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安飞反过来抚慰我和帅阳,“只是这件事我们这里讲这里散就好了,谁也别去传,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好,来,那就三个人一起,干了这瓶。”帅阳举起自己的酒瓶,停在半空中。

我也把我的酒瓶举在了胸前。

安飞欣然一笑,与我们同时碰瓶,酒瓶顷刻间‘叮’‘咔’‘哐’发出了三声干脆利落的响音。

致来过人间却非命之灵魂。先生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