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心中暗自腹诽,有见识到帮着朱允炆葬送了自己的皇位吗?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他微微一笑:“如今我已入主东宫,还请各位大人们能够尽到督促职责,帮助我拾缺补遗,更进一步,在此允熥拜谢了。”
说完之后,他起身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众人还礼。
这算是彼此熟悉了。
至于这平时授课,就是讲一些儒家的经典学说。
朱允熥倒也无所谓,就当故事听了,权当打发时间。
而朱元璋这边,会时不时给他送来一些简单的国政让他处置。
比如说秋后问斩之人可有什么疑问?地方官出现贪污要如何惩治?力度如何等等?
朱允熥这才大开眼界,原来当皇帝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繁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当然问题也就落在朱元璋身上。
他是个劳模皇帝,尤其跟下面的文官集团斗了一辈子,骨子里对这些人就有一种警戒之心,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而朱允熥则不一样,简单的事情,他自己想到合适的方法直接奏对,像是比较难的一些事情,他就会跟身边的人讨论,然后选出自己认为合适的策略。
如此一来,反倒是多出来了很多闲暇时间,琢磨着自己的方略要如何执行。
没成想,却出事了。
入宫之时,朱元璋拿出一封奏折沉着脸,拍了拍龙椅:“这本奏折你拿回去好好看一看。”
朱允熥心中有些疑惑,不过什么也没问,双手接过之后行了一礼,告退。
回去的路上打开奏折一看,眉头一皱。
这是有御史弹劾蓝玉在东昌侵夺民田,上门诘问反被驱逐。
看完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猫腻!
说到底,蓝玉侵夺民田这件事情有可能是真的,但这时机非常耐人寻味,自己刚刚成为皇太孙,然后事情就爆出来了。
要是说没有人运作,那是不可能的!
沉思片刻之后。
朱允熥便命轿夫改道前往凉国公府。
得到禀告蓝玉亲自出来迎接,看他脸上有些余怒未消。
朱允熥便开口问道:“你也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御史弹劾之事?”
说起这件事,蓝玉顿时就有些按捺不住火气:“说起这事我就火大,皇太孙你来评评理,全朝上下勋贵那么多,谁没有多占过田地,偏偏拿我来说事,这分明就是觉得我蓝玉好欺负,当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朱允熥听完之后,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那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件事,听说你在军中广认义子?有没有这件事?”
蓝玉想也没想,点了点头:“怎么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都是袍泽兄弟,总不能给些银子就算完了吧?我把那些孤儿认为义子便于照顾,有何不妥?”
看他说的理直气壮,朱允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明白,人家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今我刚成为皇太孙,而你则是我的重要支持者,他们不敢把矛头对准我,只能往你身上泼脏水!”
他这么一说,蓝玉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堂堂的皇太孙,谁敢对你不利?”
话一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不用说,肯定是燕王!”
于是便旧事重提:“太子在世的时候,我就几次三番的提醒,燕王有不轨之心,可是太子并没有往心里去,而现如今你成了皇太孙,可一定要提防燕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虽然说的糙,但是也表明蓝玉是有话直说的性子。
而且说到底,侵占民田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就看皇帝准备怎么办!
蓝玉的话是一点都没错,身为权贵,你说一点违法的事情都没做过,这不可能。
要真是这样,皇帝就该睡不着了。
道理参照萧何。
刘邦当年跟萧何算是共同患难的兄弟。
就算如此,刘邦建立汉朝之后,萧何还要往身上泼脏水。
目的很简单。
你个高级打工仔名声要高过皇帝,那还得了?
这就叫自污以求自保。
朱允熥眯起眼睛想了一阵,然后这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如今你也要打起精神来,皇爷爷爱民如子,最看不得这种事情,既然做错了,那就照规矩来,若是你的日子真过得紧,那简单!回头我派人送些银子过来,补你的亏空。”
这句话说的蓝玉面红耳赤:“皇太孙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些年打仗下来,光是赏赐都花不完,我哪会缺什么银子,只是觉得这些人太可气了,不给他们点颜色,将来会蹬鼻子上脸。”
看到蓝玉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朱允熥叹了一口气:“你难道忘了吗?咱们可是绑在一起的,你倒霉难道我会好到哪里去?虽然说我如今成了皇太孙,可是立足未稳,如果你都不愿意帮我,那将来我能够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虽然蓝玉直爽,但是可并不蠢。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皇太孙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回头我便把府中的管家绑送官府,今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就当个缩头乌龟,伸伸脖子忍了,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
看他说这话有些赌气,朱允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可是我们大明最快的一把刀,做的都是经天纬地的大事,平时的时候不应该随意出鞘,要是出鞘的话,必然要见血,如果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岂是大丈夫之所为?”
刚才还满心不爽的蓝玉,听到这番话,张了张嘴,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有些尴尬的一笑:“我这不是气不过吗?皇太孙这么一说,我的心里面也都敞亮了!这话说的的确也不假,老子是干大事的,何苦跟这些腌臜人纠缠,平白丢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