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锦的名号,那绝对是京城里大街小巷耳熟能详的。
“天……天天天后!”
开朗兄直接一个屁蹲坐在地上,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就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他们不过是来随便参加一个诗会,可没想到,会遇上这尊大佛啊!
他们今日居然见到了皇帝和天后!
他们还拿到了天后的亲笔赠言,还抄了这么多的诗!
在一种受恐若惊的感觉之下,还伴随着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他们何德何能,居然能够看到天后作诗!
而且,他们还知道了一件轰动整个京城文坛的了不得的事情!
那就是:五年前沈郎君带着的才华横溢的哑巴,就是天后!
“诸位日后可都是国之脊梁,当勤勉好学,为国为民,希望日后能在朝堂之上,看到诸位的面容。”
叶云锦在一片震惊之下,开了口。
众人听着那清冽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要飘了,好似明日就能够登上朝堂,指点江山。
“多谢……多谢天后。”
叶云锦颔首,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
开朗兄追了上来,真诚地看着沈明尘,“陛下……其实你的诗写得很好……真的很好。”
这位开朗兄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不好,我心里有数。”沈明尘拍了拍开朗兄的肩头,没有太过于难为他。
两人离去之后,众人又开始大胆讨论起来。
“我本意是将天后称为诗神的,可眼下,我觉得得换个称呼了。”
“诗后如何?”
“甚好!!!”
年轻的儿郎眼中,没有那么多的势力,也没有那么多的偏见,他们都是打心里敬佩叶云锦的。
——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渭水河畔,两个身影欢快走着。
一个高大威武,一个纤瘦窈窕。
水里时不时有几只鱼儿扑腾,溅起一片水花。
“阿锦,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抓条鱼烤着吃。”
沈明尘说着,便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卷起裤腿就往河里走。
“好久没抓鱼了,手痒。”
他笑着说着。
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照的他皮肤反光,晃眼。
就像是当年一样。
当年抓鱼之时,他就会脱了衣裳,让叶云锦拿着,而后自己下到河里面抓鱼。
按理来说,一个男子在她面前光着身子,理应有所害羞或是别的,可是她却害羞不起来,实在是看多了。
像当年,也到底不是当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抓到了,阿锦!”
沈明尘两只手举着一条鱼,朝耳边走来。
叶云锦笑意盈盈看着他。
然而,就在这时,沈明尘手中的鱼甩了一下尾巴,他随着鱼的力道稳住鱼时,却脚底一滑,直接朝着旁边那块大石头上倒过去。
“明尘!”
叶云锦急的喊了一声。
可是这一声根本不能阻止他摔倒,他整个身子趴在石头上,胸膛磕在上面。
只听他痛得嘶了一声,艰难地扶着石头,却没有力气起来。
“来人!快来人!”
叶云锦一边叫人,一边不顾衣裳湿,直往河里踩进去,扶着沈明尘起来,扛在肩上往回走。
“阿锦,鱼。”
“命都快没了,别鱼了。”
叶云锦急的训斥了一句,见几个太监手忙脚乱跑了过来,她连忙将人交给太监,把沈明尘搬上马车。
回到宫里,已经被太医诊治过,但他胸膛的伤口还是往外渗血。
叶云锦坐在床榻边,心里发急,眼底担忧。
此时,沈明尘已经完完全全昏了过去。
他上身用绷带缠着,没有穿衣物。
胸膛上、手臂上、胳膊上,全都是伤痕。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上一回他穿着衣服,她没有看真切,只是看到肩膀上有许多伤痕。
这一回,她看得真正切切。
她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伤得这般严重?
这么多的伤口,那么深的伤痕,若是换成了旁人,怕是早就没命了。
叶云锦看着看着,便红了眼。
若不是她,沈明尘怕也会娶个好姑娘,也不用这么拼命。
是她耽误了他。
她没欠过谁的,可就是觉得欠他的。
她倒是想给他这颗心,可是她的心里已经装了别人,若是给了他,便是对他的轻贱,对他的不尊重。
她不能再这样了。
她这么不堪。
“阿锦,你怎么又哭了。”
沈明尘不知何时醒来,抬手给她擦眼泪。
“你别动,你身上有伤。”
“不要紧的,我当年打仗的时候
,可比这严重多了,睡了足足七天才醒过来。我只不过是太累了,所以刚才小睡了一会儿。”
他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阿锦别哭,你以后要好好爱自己,你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分担出来一点精力照顾别人,是吗?”
叶云锦点了点头。
齐修言知道,她怕是没有听进去。
果然如同他所料想的一样,在他伤害之后的半个月,叶云锦又去见他们了。
四月初三。
叶云锦乘坐马车,去往前朝皇陵,看望齐川。
她在皇陵面前站了许久。
“碧桃,我入宫,多少年了。”
“还不到四年。”
叶云锦扯着嘴角,无奈笑笑。
不到四年的时间,可她却觉得过了好久,经过了很多波折。
她现在已经有些想不起来齐川的模样了。
“叮铃”
手中握着的长命锁,发出响声。
“陛下,我会长命百岁的。”
她一定会像是齐川说得那样,长命百岁吧。
被风吹着,眼底渗出一些泪花,她抬手擦了擦,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去皇宫,而是去往那处湍流上的悬崖。
悬崖上风很大,卷起她的贵气逼人金黄色衣袍,显得她更加单薄。
叶云锦朝着下面的湍流看着,“齐修言,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从这里跳下去,便是没有活路。
她辛辛苦苦保住他的命,他却就这么死了。
她知道,齐修言要是想活下来,有千百种法子,可他就是一个法子都没用,就这么等死。
“就当是你给我赔命了,我们,彻底扯平。”
嘴上说着彻底扯平,可心里面,还是介怀。
她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过齐修言吗?
“主子,这里风大危险,我们回去吧。”
碧桃扯着她的衣袖往后走。
叶云锦没有反抗,而是回宫。
——
紫宸殿,沈明尘坐在龙椅上,眼底忧郁。
是啊,忘不掉。
那些都是她活生生的经历,如何能够忘掉,抹去。
她已经被他们给逼的失去了自己。
她日渐消瘦,笑靥减少,身上笼罩着哀愁,好似对未来没有了希望。
他的阿锦,应当永远明亮,永远绽放。
从这淤泥里出来,耀眼夺目。
就让他,将他从淤泥里带出来,教会她,好好爱自己。
沈明尘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日的画面。
她在诗会上写诗时,眼底熠熠生辉,她嘱咐那些年轻才俊勤勉学习时,也是熠熠生辉。
她不应该被驻足于这方寸之间,她有更广阔的天地,不应沉溺于儿女私情,况且是为这些不值得的人。
她丢了志向,就让他代为找回。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