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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内讧

函谷关是雒阳八关之首,是连接长安和雒阳的要塞,历来是阻止关中兵马进攻中原的重要关隘。

早在秦代,函谷关就是秦国抵御六国的重要屏障,到了秦末,汉高祖刘邦更是以此关挡住了项羽的冲击。

函谷关能有这样的地位,取决于它的地理位置,主要是因为崤山山脉切断了中原和关中之间的通道,仅留下了一条二十里左右的裂缝可作通道通过,函谷关就建立在了这裂缝的入口,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不过函谷关的辉煌是在秦时,到了汉代,随着黄河不断下潜,河堤两岸土地暴露的越来越多,兵马可以直接通过,秦函谷关也就彻底废弃,变成了弘农县。

汉武帝时期,曾经也建过一座函谷关,是建立在北崤道上,只不过因为汉四百年,更多是对外抵御匈奴,并无内战,汉函谷关随着时间推移,也慢慢荒废。

十多年前黄巾之乱时,为了抵御黄巾军的入侵,启用了雒阳八关,也把函谷关列入当中。

但实际因为黄巾军的根源主要在雒阳东部、北部和南部,函谷关作为西部屏障,并未起到太大作用。

随着雒阳大火,董卓带着天子和百官逃亡长安,再到后来天子东归,函谷关一直无人修缮维护,再次荒废。

此时的李傕带着从雒阳逃出来的残兵,就驻扎在了已经荒废的汉函谷关。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函谷关,只有星光和微弱的篝火光亮相辅相成,勉强将残壁断垣的景象勾勒出来。

残垣断壁,碧草茵茵,夜风呼啸而过,让人感受到这里的凄凉和寂寞。

函谷关内的几处篝火若隐若现,燃烧着干草和木柴,残兵们围坐在篝火旁,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只有疲惫和失落,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坐卧在地。

火光残照下,焦黑的木柱、破损的铠甲,以及不时传来的几声伤兵呻吟,都在敲击着李傕的心。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意气风发的进军雒阳,最后却是如此狼狈的逃出,败得如此彻底和窝囊,这就是他此时内心唯一的想法。

李桓、李应、李式等人围坐在李傕的身边,此时都是默默无声,内心中也满是愤懑。

李式取出水袋,送到李傕的跟前:“爹,喝一口吧。”

李傕默默地摆了摆手,开口问道:“派去大谷关和伊阙关传令,调你两个弟弟回来的人派出去没有?”

“爹放心,早就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我估计天亮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就能带着兵马来和我们汇合了。”李式安慰着李傕。

李傕这才稍稍宽心,从李式的手里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水,随后将水袋还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群夜鸟鸣叫着自东方飞来,从函谷关的上空飞过。

随后,远处就传来了动静,那是大队兵马远来的声音。

骤然听到这样的动静,原本已经十分疲惫的残兵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以为是追兵到了,惶恐地起身,拿起武器做着迎战的准备。

李傕等人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一起站了起来。

负责瞭望观察的兵士,借着月色观察着远方,大声地呼喊着:“是我们的旗号,自己人!”

听到这个消息,李傕等人这才踏实下来。

“应该是利儿他们连夜赶来和我们会合了。”李桓猜测着对李傕说道。

“只要他们的兵马到齐了,咱们重整旗鼓,一定可以把雒阳再夺回来!”李应信心满满地说道。

李傕微微点头,显然内心也对重夺雒阳充满了希望。

但只过了片刻,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就再一次破灭了,随着看清进入函谷关的西凉兵状态,李傕隐约感到情况不妙。

这些兵士脸上也都写满了恐惧和惊慌,大部分人的脸上、身上也满是汗水和泥污,少部分人身上还挂彩带着伤痕,显然他们也是战败逃窜而来。

李桓、李应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他们起身不断在残兵中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却始终没有看到李利和李暹的影子。

李桓着急地拉住一名残兵,大声地质问着:“你们少将军呢,你们怎么回来的?!”

残兵带着哭腔向李桓汇报着:“回禀将军,少将军和曹彰对战,中了他的奸计被斩杀,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伊阙关已经丢了!”

听到李利死了,李桓大叫一声,险些摔倒,幸亏站在身边的李应及时扶住了他。

李应着急地向另一队残兵询问着自己儿子的情况:“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从大谷关回来的,你们少将军呢?!”

“回将军,少将军出关和曹彰部将夏侯霸对战,两人战了不到十个回合,少将军不是夏侯霸的对手,被他斩落马下。我们也只能败逃回来了!”残兵回答着李应的提问。

“暹儿!”李应听到自己的儿子也死了,也是发出一声哀嚎,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李桓也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也是放声大哭。

两人的哭声迅速感染了关内的众多兵士,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有兄弟或者是交好的同袍战死,哀伤的情绪迅速蔓延。

起初,还只是少数的一些人低声抽泣,随着落泪的人越来越多,也终于是不再顾忌,哭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函谷关。

李傕听到两个侄子都战死,也是十分痛心,黯然地落下了眼泪。

李式却在这时冲着身边的兵士们大吼起来:“都哭什么哭,不许再哭了!敌军随时会追来,你们在这里哭就能把敌军哭死吗?!都给我振作起来,再有哭泣者,斩!”

他们战败之后,本就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如果纵容兵士放声哭泣,的确将造成更大的低迷。

李傕也明白儿子的做法是正确的,赶忙擦去眼泪,劝说着身边的两个弟弟:“二弟,三弟,人死不能复生,都不要再哭了!”

没想到,李应却是直接爆发:“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哭了!”

“没错,要不是你收了一封密信受到挑拨,非要强行出兵,我们又怎会有如此大败!?在雒阳的时候,我告诉你要小心曹彰,你要是听了,加强防守,又怎会丢了雒阳?雒阳不丢,利儿、暹儿固守关隘,又怎会被杀?!”

“这一切都是你狂妄自大的结果,你还我的儿子。”李桓也不再客气,直接指着李傕的鼻子痛骂起来,最后更是直接扑向李傕挥拳就打。

李傕慌忙闪避,躲着李桓的拳头。

李式也赶忙带着几名亲兵上前,将暴怒的李桓和李应分别拉住,阻止他们去和李傕发生冲突。

李傕看到二人被完全控制住,这才上前说道:“我提议进军雒阳是为什么?还不是想杀入许都,夺回天子,让我们都能继续过好日子?我愿意看着利儿、暹儿死吗?”

“是啊,二位叔父,两位弟弟死了,我爹和我的心里也都不好受。可现在绝不是我们相互埋怨,爆发内讧的时候呀!”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应该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重整兵马,争取击杀曹彰,替二位弟弟报仇,才是正道呀!”李式也上前劝说着李桓和李应。

李桓盛怒下做出情绪失控的举动,此时被亲兵抱住,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又经过李傕父子的劝说,意识到他们说得有道理,忍不住长叹一声,不再暴躁。

李应看到李桓平静下来,也不再叫嚣,平静了下来。

李傕看到二人平静下来,赶忙向亲兵摆手,示意他们松开二人,随后上前说道:“二位贤弟,此次出征,为兄的确是有过错,害二位侄儿丧命,我难辞其咎,在这里向你们赔罪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二位贤弟正值壮年,家中也是妻妾成群,又何愁不能再有子嗣?咱们现在还是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迎敌才是正道。”

李应首先冷静下来,轻声叹息着:“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哪里还有迎敌的可能,这函谷关已经荒废,无险可守。况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也不适合再战,不如先回长安吧。”

“回长安?!”李傕显然有些不甘心。

“对,回长安,整顿好兵马,找机会再替利儿、暹儿报仇,现在留在这里,一旦追兵来了,我们的损失会更大!”李桓也赞同着李应的提议。

李傕听着二人的提议,转头看向了李式,用眼神征求着他的意见。

李式看着李傕轻轻点头,低声劝说着:“爹,两位叔父的建议很有道理,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的确不宜留在这里。回到长安整顿好了,再杀回来才是正途!”

李傕见三人都提议撤回长安,也明白他们说得有道理。

五万兵马经过这一战,损失了一万多人,剩下的三万多兵士也已经士气低迷,留下来再战也难有胜算。

李傕无奈地发出了一声长叹:“好吧,传我的军令,全军整顿,小心戒备。天亮之后,撤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