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飞虎为了九龙城寨的事不被翻出来选择把O记的头儿拉下马,把案子做成抢劫杀人案,所以他对和记的态度含糊不清…那叔叔呢?为什么不愿意跟老妈葬在一起?”不知为何,吕恒知道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却满是说不出的无力。
鬼马财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一笑:“呵,因为老爸不能有姓名也不能有身份,所以他的骨灰当初我就撒在这。”
吕恒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那片海,再次点燃一支烟,或许是想掩盖那一声叹息,他把烟纸吸的沙沙作响。
无言良久,吕恒问:“福伯,肥黎,陇趸,飞机达到底是你做的还是大全做的?”
鬼马财摇了摇头笑着戴上口罩和帽子,下车点了三根雪茄,整齐的码放在护栏下,便漫步离开:“吕sir,离那个陪酒妹远一点,这个女人会害了你。”
乘地铁回到深水埗,鬼马财去赌档取好尾款开车直奔阿浔住处。屋邨附近的商户搬了大半,现场已经开始有人测绘了。荣叔烟铺的招牌孤零零挂在街角,落下的卷门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对面五金店,铁锹仔正坐在门口喝茶。他似乎认出了赌档的车,趔趄的慌忙站起身。鬼马财没有理会,压低帽檐继续行驶。
福记茶餐厅已经没有警察看守了,门前仍旧拉着警戒线,转过刚好一车宽的小巷,鬼马财停车上楼。楼道里小孩子们追逐打闹,时不时传来麻将声和夫妻吵骂。屋邨里的居民多是老邻居,对生面孔一眼便知,好在鬼马财穿的朴素,看上一眼也就不再搭理。
摘下口罩到阿浔屋前敲敲门,十数秒后门镜一黑,打开一道缝。鬼马财侧身钻进屋子,疚仔立即将门反锁。
阿浔手足无措的站在床前,笑得十分僵硬,小心翼翼的试探:“财哥…额…全哥和勇哥…他们…”
不等说完,鬼马财立刻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他帮我做事我自然会保你们周全,别自作聪明!”
阿浔被吓得浑身一颤,脸上勉强才挤出的笑意荡然无存,楞在原地不再敢张嘴。
疚仔将一个布袋交给鬼马财,里面装着被鲜血染成黑褐色的警服,口罩,手套,鞋子和刀。阿浔闭着眼把脸转到另一边,含咬着嘴唇微微颤抖。
鬼马财从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顺便把桌上的大哥大和拆下的电池一同放在布袋里,又将另一部大哥大立在桌子上,对疚仔说:“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我会叫阿九打给你。”
“回来时候,有人跟着我,甩掉了。”疚仔面无表情的说。
“长什么样子?”
“开车,玻璃黑看不清,光头。”
鬼马财眉头一皱,深知疚仔口中的人是细威,忙问:“他看到你的脸了?”
疚仔点了点头。
鬼马财思索数秒,吩咐道:“你们两个最近都不要出门,过几天风声松一点我会安排你们换个新地方。还有你!这段时间不要联系任何人!”鬼马财凝视着阿浔。
阿浔立即点头:“是…是…财哥…”
鬼马财戴好口罩和帽子,提着布袋起身,站定后犹豫了一秒,正扫见阿浔床上的墨镜。不由分说拿起卡在鼻梁上:“借你眼镜用用。”阿浔哪敢说什么,任由鬼马财扬长而去。
把布袋扔在副驾驶,鬼马财驱车原路返回。路过五金店时,瞥见门口的茶壶椅子还在,铁锹仔却不见了踪影。鬼马财一脚刹车停住,摇下副驾驶车窗向店内搜寻。
听见车声,铁锹仔机敏的拿起两把扳手从货架后绕出来,笑脸相迎。鬼马财扫视前后,见没有旁人,不等他出来便摇上车窗离开。
铁锹仔喘着粗气眺望鬼马财的车远去消失,他手中的扳手瞬间滑落,惊慌失措的落下两边卷帘门,小声抱怨道:“害死我了呀威哥!被人看到我死定了!”
细威点了支烟也从货架后出来,对铁锹仔的话颇为不满,呵斥道:“扑你阿母!你死不死关我卵事!你他妈的再叽叽歪歪的我现在就做掉你!”
铁锹仔哈着腰,两手在裤子上来回摩挲,好擦掉手心的汗:“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威哥…我一时紧张说错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哈…我…”
细威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拽了拽脖子上的金链:“没相干!刚才那个是谁?”
铁锹仔支支吾吾的说:“额…啊…他…穿成那样…一时我也…”
细威转头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利落的补充:“但…但…但是我认得车是九哥赌档的车…”
细威满脸疑惑,一边思索一边低声自语:“干!臭八婆!就知道她不老实…”片刻,又张口问:“肖怡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附近?”
铁锹仔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唐突问题问得一时做不出反应,只能重复着:“肖怡…?”
细威不耐烦的催促:“扑你阿母!还要我再问一遍么?那个妈妈桑!有没有?”
铁锹仔被吓得一颤,赶紧语无伦次的回答:“肖…阿…财哥的夜总会…北姑…额…还有…听说福伯的葬礼…”
“你他妈的耍我?”
“没没…威哥!我怎么敢?深水埗每天来往那么多人…我不可能都知道…”
“干!天九前几天在你这都拿了什么家伙?”
“额…嗯…威哥…我…我不能说啊!”铁锹仔扣着裤脚,像是犯了错的学生。
细威怒目圆睁,狠狠把烟头摔在地上:“扑你阿母!不能说是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货架上的锤子。
铁锹仔连忙跪在地上拽住他的腿:“威哥威哥…我说我说!额…八把…燕尾折刀…”
细威放下伸向货柜的手,等他继续说下去,可铁锹仔却没了动静。细威冷笑一声,骂了一句“哈!扑你阿母!”随即一脚将他踹翻,抄起锤子就要向脑袋招呼。
铁锹仔趔趄着往后蠕动,声嘶力竭的补救:“威哥!还有一把八九军刺!还有一把瑞士八九军刺!”
细威扔掉锤子,又踢了他一脚:“干!犯贱!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这附近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下巴有道刀疤的年轻人?”
铁锹仔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靠在墙角,用手肘护住自己的头:“没有!没有!威哥!我真的没有见过!”
细威得意的嘲笑道:“哼,孬种!一辈子都是个线人!扑你阿母!罩子放亮点!做黑色线人都做成这样,不如死了算了!拿去看医生!不要被我踢坏了脑子!”说罢,扔下几千块开小门离开。
开车回到油尖旺,已然夜里八点多。全胜电影有限公司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O记的人毫不避讳的别着证件守在楼下。大全先一步被保释出来,他右手手腕缠着绷带,正不满的与律师攀谈。
见细威回来,他先让律师离开,召唤他进来,急躁的询问:“找到那个王八蛋了么?”
“二十来岁,很年轻,下巴有道刀疤。应该在福记茶餐厅附近,那个俗辣身手很快,像武侠片一样在小巷里翻来翻去。但是我在铁锹仔那看到天九赌档的车,车里有那个俗辣的衣服。开车的人把脸着遮的很严,认不出是谁,而且…”说到这,细威停住了,眼神飘向了别处。
大全见他似乎有些为难,张口道:“没关系,有什么就说。”
“那个人戴着你买给怡姐的定制墨镜。”细威抬眼偷偷瞄着大全的反应。
大全满脸诧异,缓缓靠在老板椅上,眉头紧锁,咒骂道:“妈的,没想到林殊财这扑街还真有一套!”
踌躇半晌,大全吩咐:“call两队生面孔,一队在旁边写字楼等,叫他们呆在车里不要露面,那一队在深水埗跟油尖旺中间兜圈等电话。另外,傻彪认了把枪,把安家费拿给他老婆孩子。开庭之后疏通一下狱警,顺便跟里面的兄弟打声招呼,不要亏待他。他的地盘你来打理,留三分账给他。”
“其他兄弟的安家费要不要…”
大全一挥手:“能捞的就捞,捞不了的叫人带话进去,告诉他们不想全家死光就机灵一点,有什么动静就出暗花直接在警局做掉他。”
细威点点头,又问:“全哥,洪安那边,湾仔的场子要不要多派些人手过去?”
“不需要,今天晚上关掉我们所有场子,让客人都去火勇那。叫我们的人去火勇那里捣乱,放风出来说火勇买凶做掉了和记的叔父。记住,是捣乱,不要动手,如果火勇的人动手就报警让条子来解决,要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不清,也没好处可以捞了,洪安那几个老鬼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就凭火勇那个莽夫自己,不成气候。等水母出来我们的场子再照常营业,叫他的人过去就行了。”大全嘴上一如既往的笃定,可脸上却不似从前那般自信,倒添了几分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