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俞敏洪,是一位高考落榜生……啧,”
默念完第一句后,江山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名叫余敏洪的读者,应该就是之后的东方校长了。
有意思,弹了弹了差点散落的烟灰,江山继续往后看:
【我是一名高考落榜生,但又不是什么普通的落榜生,因为今年已经是我第二次参加高考了。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1978年第一次参加高考后,英语成绩只得了33分,而我报考的常-熟师专英语录取分数线是38分。
今年,虽然我的英语成绩提高到了55分,但常-熟师专的英语分数线却提高到了60分……
一想到怎么努力也赶不上的英语,我甚至已经打消了继续参加高考的念头。
直到我看见了《东方都市报》上的“天天英语角”栏目后,发现里面的中英文、和语法解析,简直就是为我们高考生专门写得。
可惜的是,我手里只有几份《东方都市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报社把之前的题目全抄下来……
期盼您的回信!】
“蔡主编,我手上这封读者来信,”江山看完后,扬起了手里的信纸:“就由我来回复吧。”
不但要写这份回信,江山还想亲自接待这位未来的大佬。
印象中,余敏洪之所以能在第三次高考后,拿下北大。
是因为他将在今年前往一所新成立的英语培训班学习。
也正因为这,才让余校长过早的感受到了培训机构的魅力。
8、90年代的英语培训机构?大杀四方的好项目啊!
蔡文升眯眼一看,还是看不清:“哪一封信啊?”
“就是写信来要英语题的那封。”
“可以啊,”蔡主编点点头:“交给你正好,回完信后再把这封信带给李老先生瞧瞧,让他老人家也开心开心。”
“我就是这意思。”江山的确有这念头:
“另外,和这位读者有同样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咱们也可以在周末版给《纳尼亚传奇》的中英文来个合刊。”
“可以啊,”江海点点头:“这本身就很吸引人,我们可以分个三四周刊登在《东方都市报》的周末扩版。”
“对,这样也可以长期吊着读者胃口,”蔡主编转念一想:“啀,大家先别扯其他事,赶紧看看该选那封信合适啊。”
不用他说,江山已经在看第三封读者来信了:
【1977年我在公社担任林业助理员,没有任何准备就报名参加了高考,名落孙山是理所应当的事。
接着到了1978年,我又随着几个朋友抱着凑热闹的态度参加了高考,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但也正在这年,我在公社里暗恋的一位女同志考上了中专。
在她即将回城上学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没想到姑娘听了后,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还有心思谈什么情情爱爱?
我当时就怒了,立刻不服气的回了一句:难道在乡下,就没有谈恋爱的资格吗?
你们猜,那位姑娘是怎么回我的:当然有,但,没有和我谈恋爱的资格。
到了今年三月份,各公社精简了“八大员”的人数,也彻底打消了我转为正式职工的念想。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没有退路的我决定放手一搏。
于是,在最后的几个月里,我像疯了一样的扑在了学习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我听了足足十九年。
今年,才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千古名言。
我以内蒙第二的成绩考进了南开大学。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抱着我的老父亲大哭了一场。
谁也不会知道这几个月我学得有多苦。
之后,我去拜访了内蒙第一的郜良同学,他已经被BJ大学的哲学系录取了。
在他的书桌上,我见到了一本《东方都市报》的合订集。
那上面的习题令我大开眼界,如果可以早点见到它,我想我的化学成绩一定不会只有区区30分了……
来信的目的是想替内蒙的学生问一问,为什么我们当地的邮局没有《东方都市报》的征订单?】
“这封信不错,”江山当即激动的夸道:“特别是最后的两小段,不选它选谁?”
学习非常刻苦的孩子,在高考后获得了亚军。
虽然可喜可贺,但怎比的上得到《东方都市报》相助后勇夺冠军的孩子。
在江山看来,这份读者来信简直就是一标准的《东方都市报》宣传广告。
最绝的是,读者还在最后一小段询问了外省的征订方式。
这等于给了一个《东方都市报》进军外省市场的强烈信号!
身旁的荣主编把信一把拿了过去,两眼三行过目后也点了点头:“不错,我也觉得它最合适。”
蔡文升都不知道他俩在说谁:“这又是哪一封啊?”
“内蒙的那封信。”
“噢,”蔡文升一听,也没意见:“那这期先上它,其它的信等以后……”
“蔡主编,”江山还想多句嘴:“我觉得那位重返北大荒的同志……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去吧。”
“嗯?”
“我也觉得,”荣主编附议:“大家都在千方百计往回调,他这应该属于唱反调的做法。”
总编江海的目光瞬的一沉,果断道:“老蔡,那封信的事就此打住。”
“行,”这份信原本就是个备选,蔡主编扬了扬手里的文稿:“反正我手里的优秀作品还登不过来呢。”
当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时,报社下班的时间也刚好到了。
江山同志直接向大门外走了过去。
这一会,二哥江河正站在广告墙前挥洒的汗水。
“二哥,我来了,”笑呵呵的江山,手里拿着一把从传达室顺出来的大蒲扇。
“下班了?”
“刚到点。”江山使劲给老二扇着风:“用不用我去给你买瓶冰汽水?”
“用不着,”江河正给墙上的长颈鹿织着红围巾:“你哥没那么娇贵。”
“注意,”江山停下了手里的蒲扇:“注意描出毛线围巾的纹路,壁画越大、细节也会跟着放大。”
“嗯,”江河立刻瞪大了双眼:“它这条围巾,我都画了两小时了,比咱妈织得还费劲。”
“就凭这手上功夫,一会得让江总编给你加钱。”
“一会记得提啊。”
老三重新摇起了蒲扇:“放心,一会看我的!”
“呦,这不是那谁嘛?”
身后忽然蹿出一句尖锐的声音,惊得江山赶紧回头。
“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三楼吕晓的对象嘛!”
这话一出,不仅是江山,连江河也停下了手中的画笔。
转身一看,原来是两位大妈。
大妈们狭着眼,大大方方的上下打量满身油彩的江河同志。
眼里,掩饰不住的瞧不上。
江河同志就这么冷眼瞧着对方。
十多秒的功夫后,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问个底朝天的大妈,终究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平日里瞧小吕那样,我还以为能挑到什么了不起的对象呢,原来就是个粉刷匠。”
“这也不奇怪,她就算条件再好,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呢。”
“我跟你讲啊……”
随着渐渐拉远的距离,始终竖着耳朵的俩兄弟终于恢复了不断前倾的身姿。
江河紧皱着眉头:“那老娘们最后说什么了?”
江山放下了招在耳朵边的蒲扇,继续摇了起来:“太远了,我也没听清。”
话还没说完,慢慢悠悠的江海,从报社的大门里走来出来。
与两位大妈擦身而过时,原本轻快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随后转头看了大妈两眼,又快步向广告墙这走了过来。
“刚刚那两位老太太是谁啊?”
江海看着老二问道:“她们嘴里的吕晓是弟媳吗?”
“你听见她俩说啥了?”江河赶紧问道。
“说是吕晓什么彩礼都不要,才把自己给嫁了出去。”
老大的话音刚落,江河的目光就沉了下去。
心里对小晓那个疼啊,连呼吸都明显加重了几拍。
很快,他又继续拿起了画笔。
这一次,落笔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停顿。
没一会的功夫,长颈鹿的脖子上,就已经被围巾裹的密不透风了。
嚯,一旁的江山吭都不敢吭一声。
但,这一会才回过味来的他,却又不得不开口:
“那个……二哥啊,我刚刚才想起来,咱们这幅画是给幸福可乐画得广告,好像这毛线围巾有点不合适啊!”
“嗯?”江河的画笔一顿:“嗯,等干了后我来改!”
和之前一样,二哥对江山的要求从没有半分犹豫。
“那个……大哥,”江山吞吞吐吐的偏过头。
“我明白,”江海果断点头:“加钱,大热天的搞创作,必须付双倍工资。”
“哎,”江山的蒲扇立刻转换了方向:“要不说这总编的位子只能由你来坐嘛!”
第二日,黄道吉日!
江家的兄妹四人,各个穿戴的齐齐整整。
小院里,李若诚与老伴李怀英,捯饬的比他们还要正式。
刚出门的江山看得双眼一亮:“乖乖,李姨今天穿裙子了。”
“我本来还想穿旗袍来着,”李怀英瞟了眼身旁的老伴:“你李叔死活拦着不让。”
“旗袍好啊!”
李若诚白了眼江山:“你别跟着瞎起哄,不然,她真敢穿。”
“呵呵,”江山笑了:“其实李姨这身已经够灵的了。”
“是吗?”
“那是,都可以直接去接见西哈努可了。”
“嘁!”
“车已经来了,”老大江海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咱们赶紧搬东西上车!”
在电视台和工商局的共同帮助下,这一会的51号小院外,已经停上了两辆小汽车。
当江山抱着一只大纸箱跨出院门时,红星日化厂的小货车也赶到了。
“来来来,”袁解放立刻接了过去:“交给我就行。”
“辛苦了解放叔,”江山招呼道:“大热天还让你跟着跑一趟。”
“我乐意啊,”袁解放笑道:“多喜庆的事,别人想凑还凑不上呢!”
说话间,江河与江海也抬着一只缝纫机的纸箱走了出来。
“师傅们辛苦了,”
按照后世带来的习惯,江山同志正给司机师傅们挨着个的送去两包红中-华。
随后,三位司机师傅主动承担起了搬送物品的任务。
二十分钟后,三辆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距离花园小区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坐在后排的江河同志,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老二,”与他同乘一辆车的江海,提醒道:“一会你千万别太紧张。”
小妹江川也赶紧关心道:“二哥,你没事吧?”
又一个深呼吸后,江河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后面一台小轿车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江山,与后排的李若诚夫妇聊了一路。
“那位姓余的读者,就是看了您老编写的语法注解后,才决定再次参加高考的。”
“是吗?”李若诚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哎呀,看来这栏目我得继续写下去了。”
李怀英目光一明:“就跟你说群众们喜欢,还偏偏不信。”
“干嘛不信啊,”江山回过头问:“不早告诉过您,读者们喜欢嘛!”
“你李叔以为你哄着他玩呢。”
“嗨,那么多读者来信还能有假?”
“嗯,”这一会的李若诚,听着心里甜蜜蜜的:“等老二这事办完后,晚上李叔请你们吃饭。”
“有好事?”
“没好事就不能请你们几个孩子吃顿饭了?”
“呵呵,”李怀英忍不住笑道:“小江啊,我们家老李翻译的《飘》,已经出版上市了。”
“这么快?”江山听得一喜:“怎么没见着潘主编上门送书啊!”
“你又不是天天都在家待着。”
“有我的份吗?”
“当然,”李若诚笑眯眯的道:“一会回家就给你拿一本。”
说话间,三辆车缓缓开到了一栋单元楼前。
车还没停稳当,周围的群众已经开始向这边纷纷移动。
“怎么来了这么多车啊。”
“这是谁家的客人。”
“快看,小货车上的东西都贴着喜字呢!”
“哎呦,这不会是给哪家姑娘的嫁妆吧?”
“不可能吧,谁家能送这么多嫁妆。”
忽然,停在最前面的小汽车推开了车门。
身穿白色衬衫、灰色西裤的江河同志,大长腿一迈首先下了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