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珍连忙放下筷子摆摆手。
“我没做什么的,能跟着大家一起出来,就已经很开心了,冯总您就别再夸了。”
常容和松子斗嘴,段小舞和冯一宁聊天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锅边,冯一安就已经把她夸得很不好意思了。
“这是你的优点,我们夸你是因为喜欢你,崇拜你,小珍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冯一安耐心解释着。
“还有,不是说了别叫我冯总吗?”
冯一宁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小珍,你不用谦虚,我们都不会生火,但是你竟然会这么难的东西就已经很棒了,不然我们出来秋游,又得吃外面饭店里的东西那多没意思。”
夏以珍就差把下巴跟胸口连在一起了。
“生火,是一个很脏的活……你们不用学。”
怎么会有人对一个会生火的人夸赞呢?在灶台前,做爸妈和弟弟的早饭,做猪狗的吃食,柴火灰尘大得要命,为什么会有人羡慕这个技能呢?
这种在农村山沟里的东西,他们怎么会喜欢这么没见识的东西?
夏以珍想不通,也不敢问,只低头一根一根咬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段小舞像是看清楚了夏以珍的心思一样,轻笑了一声道。
“小珍,事物原本没有什么脏或者干净,高贵或者低贱之分的。这些都是人赋予它的一个头衔而已,你其实不用这么在意。”
夏以珍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对上段小舞的眼睛。
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段氏集团的总裁是个年轻的女强人,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那时候她在想,或许自己永远都难望其项背吧,只能在电视或者手机上看到一些这位年轻总裁的样子。
但真正进了段氏,跟段小舞有了上一次和今天的接触之后她才发现。
这位别人口中雷厉风行,情感淡薄,堪称工作机器段总,原来这么有温度。
“谢谢您,段总。”
对上对方的视线,段小舞朝她点点头。
“在公司,是上下级关系,规矩不能坏。但是在私下,我也支持学长的说法。你可别叫我段总,叫我小舞姐就行了。”
夏以珍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崇拜和惊喜。
她竟然能跟这么多和自己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交集,还和他们成了朋友。
果然,运气是守恒的吧,小时候的运气都攒到今年了。
吃完饭之后,几个男士自发收拾残局,冯一宁最近累的快,钻进帐篷里睡觉去了。
段小舞拉上夏以珍的手。
“走,让他们收拾,你陪我去散散步。”
正在收拾筷子的冯一安站起身对夏以珍点点头。
“去吧,跟小舞好好玩玩儿,这里交给我们。”
两人走到一个比较高的缓坡上,四周都是绿油油的青草。
段小舞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下来,然后拍拍旁边的位置。
“来,坐,我们聊聊天。”
现在少了几个人,夏以珍放松了一点,弯腰在段小舞身边坐下。
段小舞指着缓坡下面的远处。
“前面是一个高尔夫球场,但这里是一座山,所以没什么人来。”
顺着段小舞手指的方向,夏以珍望过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
她对高尔夫这种运动很陌生,只在书上见到过。
“你打过高尔夫吗?”
段小舞突然问道。
夏以珍诚实地摇摇头。
要是在村里有这么大一片空地,那一定会被种上水稻,栽上玉米。
段小舞双手撑在草坪上,身体微微向后仰着。
“其实高尔夫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小时候我爸教我打,虽然我学会了,但也一直不喜欢。”
“为什么?”
夏以珍问道。
段小舞轻笑一声。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有什么理由。这项运动,只是一种社交手段。对我来说如果在球场上没有谈下一笔生意,那这个活动就毫无意义。”
她转头看向夏以珍。
“你的成长环境和我们似乎不太一样,我觉得从你身上,我应该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夏以珍有些震惊,段小舞是段氏集团的总裁,现在又是新容曙光的董事长。
这么传奇,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还会从自己身上来学东西呢?
她又有什么让这么优秀的人来向她学习的本事呢。
“段总……”
“嗯?”段小舞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
“小舞姐。”
“这才对嘛。”
段小舞轻笑道。
夏以珍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您其实不用这么抬举我,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没什么特别的。”
“你
会生火,我们都不会,那你就是特别的。”
段小舞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我只会一些农村的……基础的东西,我不会高尔夫,也没有接触过你们的圈子,我很无知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段小舞伸手拉着她的手背。
“小珍,你觉得无知,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义呢?”
夏以珍一愣,无知是一个什么定义呢?她没想过,她只是刻板地认为,农村出来的人,到了城里,接触了上层的圈子,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是无知。
段小舞又道。
“我小时候吃过麦当劳,肯德基,家里有很多玩具,有自己的房间。我从小的穿着,甚至都不是名牌,而是私人订制。我上学放学有车接送,回家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衣食无忧。”
夏以珍没有说话,这跟她想象中的富家小姐的生活差不多,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段小舞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说。
“但我不知道大米和小麦在端上桌子前的区别,不知道哪种红薯是吃下面的果子,哪种是吃上面的嫩芽。我也不知道玉米和水稻的种植方法,生长习性。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轻松生火,而我却连干柴湿柴都分不清。”
夏以珍一顿。
“您,是总裁,不用知道这些的。”
段小舞点点头。
“是的,因为我不是生活在农村,我的工作是经营好我的公司,我爸的产业。我不可能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学会,就像你不能保证庄稼年年都丰收,是一样的。”
无知的定义是什么呢?夏以珍从来都没有仔细想过,但今天段小舞的这段话,让她陈思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