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松子就转过头看着她。
“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院长这一生,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宋野子低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松子站起身,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一片霓虹。
“她活到现在,平时没什么大毛病,身体还算健康。晚年在福利院,以前她照顾过的孩子,也会照顾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她也仍然有一颗善良的心。”
他又转头看向宋野子。
“她躲过了大多数人为之恐惧的病痛,没有受罪,没有待在病床上,失去尊严,毫无意义地活着。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还在挂念你。相同的,你也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都挂念着她。”
“院长其实和我奶奶一样,还活着呢,只要我们永远记得,她们就永远活着。”
松子平时和宋野子见面不是掐架就是互相看不惯,平心静气说话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两人都没预料到,松子现在会在这里,安慰开导宋野子。
“你很通透。”
宋野子抬头对松子笑了一下,他真是通透得让人羡慕。
松子见她终于是发自真心地笑了,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
“你看啊,我这样的人呢,平时其实没什么优点,但我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万事想得开。”
“你要是想院长,以后没事多去她墓碑前聊聊天说说话。要是讨厌你的养父养母了,那以后就不见他们。人顺利的出生是一件只得庆幸的事,能够顺利地死去,又何尝不是呢?”
宋野子在松子的话中出了神。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她在外跑了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人,很多事。
有人为了一个秀,答应投资方的潜规则。
有人一直在认真准备,但最后就因为没有给够主办方好处,就被无情刷下去。
这些事,宋野子看在眼里,心里厌恶极了。
“当然。”
松子在宋野子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又开了口。
“我在德国的时候,活得特别不自在,所以我就回国自己发展了。你看现在,我不用每天装得人模狗样的。心情好了就好好打扮打扮,没心思了妥协沙滩裤照样穿着逛街。”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们平时是不是觉得我很不会穿衣服?”
宋野子诚实地点点头。
“确实。”
松子爽朗地笑了两声。
“但我这样穿很舒服。”
说完,他就收起了笑容。
“野子,别伤心了,你要做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情。”
宋野子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堵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挪开了。
她看着松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突然笑道。
“你这个人,成分真复杂。”
松子纳闷。
“展开说说,怎么个复杂法。”
野子想了一阵说。
“就像,一个纨绔二世祖,被哲学家附身了。你的欣赏水平和你的心境,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松子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宋野子这句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最后松子也不想了,宋野子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就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口,松子又回过头。
“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福利院,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总之,我,小舞,还有常容,都会配合你的。”
宋野子点点头,松子跟她道了一声晚安,就关上门出去了。
一点儿没防备的松子刚转过身准备在隔壁直接休息了,迎面就撞上了站在旁边的人。
“妈?你怎么来了?”
松子的母亲余梦琴两只手抱在胸前,看见松子震惊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能找到小星星来,除了又是来催婚的,松子想不出余梦琴来的第二个理由了。
他带着余梦琴到了四楼的一个包间。
五楼的办公室他是不想让他妈看见的,不然又少不了一顿数落。
在包间坐下,等松子关好门之后,余梦琴才开口。
“这么多天,你也不回家,我跟你爸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想做什么?”
松子坐在余梦琴的对面,语气有些无奈。
“妈,我最近挺忙的,您也不用大老远跑过来。”
“忙?忙什么?你忙了这么久,我也没见你给我忙出来个儿媳妇儿。来你说说,你到底在忙什么?”
松子伸手在头发上乱抓了一把,穿着人字拖的脚指头都在用力。
“我在忙着找女朋友!”
他一闭眼,嘴越过脑子直接发射出一句话。
“什么?”
余梦琴听见女朋友这两个字,眼睛都直了。
这么多年,家里不知道劝了他多少回了,松子就是不愿意去认识人。
在德国的那几年,家里还给安排相亲,结果人一溜烟儿,跑回国内了。
天高皇帝远,老郑和余梦琴也管不住他。
现在这小子居然主动说,自己在忙着找女朋友,可把余梦琴高兴坏了,自己这趟可真是来得巧。
“处得怎么样?长得好不好?家里怎么样?人家嫌弃你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松子问得头都晕了。
他原本只是想说自己在这边忙工作,谁知道最永远比脑子快,什么都说得出来。
这下好了,话是放出来了,这要让他上哪儿再给她妈整个女朋友去?
“妈……你看我这……我是说,还在找,也没那么快是不是?”
余梦琴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下来。
“郑松我告诉你奥,你要是过年之前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让你爸把你这小几层楼给你收了,你到时候没地方蹲我看你怎么办!”
“过年前?!”
松子瞪大了眼睛。
“妈你没开玩笑吧,你看看这都几号了!腊八都过去了我上哪儿找去!”
余梦琴耸耸肩。
“那我就不管你咯,反正之前跟我一起喝下午茶的姐妹现在天天在家疼孙子疼外孙,就我整天没事儿干。你要是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在你耳边唠叨!”
松子内心一阵无语。
余梦琴硬的用完了又开始来软的。
“儿子啊,你看看人家长容都结婚了,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就没从他身上看见什么结婚之后的光彩变化吗?”
“他能有什么光彩变化?他又不是会发光的石头。”
松子低着头。
余梦琴叹了一口气。
“那能怎么办呢?你总是说你要娶给你那块石头的女孩儿,但这么多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你总不能……总不能抱着这个石头过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