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去意已决。
徐平徐安劝不住他,要跟他一同去。
徐令却拒绝了。
“你们放心,日后我行事定会一再小心。你们陪你嫂子回去,路上也要小心,在家等我回来。”
徐令望着顾迢,顾迢眉宇间满是愁色,却没再劝阻他。
深夜奔逃,徐令出了一身汗,如今寒风一吹,浑身冰凉。
“快回去吧,叫大良哥别卖地了。”
徐令沉沉地看她一眼,留下这句话,拉着空荡荡的板车转身又向码头跑去。
“哥!”
徐令没有搭理身后的呼喊,他怕自己再犹豫,就失去了打拼的念头。
月亮照着江水和两岸的山林,映照出一片银光,徐令上船前回望一眼,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石头上,冲他不停地挥手。
徐令去而复返。
刚下船,抵达灵宝镇的码头,就察觉到今日的气氛与平时不同。
来往的行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换着昨日的大新闻。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有个杀人犯从死牢逃出来,放走不少犯人,还杀到县太爷府上了!”
“我听人说,县太爷也被他杀了,割了脑袋挂在衙门牌匾上,吓死人!”
“这是哪路的贼人,怎么跑到咱们这地界来了?”
“那谁知道呢,不过我还听说啊,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事发生,许多人活不下去,干脆落草为寇,这太平日子还不知道有多久呢!”
“嘘嘘!”同行之人连忙制止他:“这话你都敢说,不要命了!”
“依我看,也没那么糟糕。贼人杀了县太爷,朝廷还有多少等着做官的人呢,哪能让位置空下来,说不定过不久就有新知县走马上任,咱们还是操心自个儿吧!”
“也不知道下一任知县是个什么性子,别连这个蠢猪知县还不如,那咱们可就倒霉咯!”
人死茶凉,百姓们原本还对知县讳莫如深,如今他头七还没过呢,就敢叫他蠢猪。
“说不定比这个还能贪!你们知道吗?昨夜有人被抢了船,船上运的全都是从县太爷府上搬出来的好东西!足足装了三艘船!就连年轻水灵的漂亮女人都有一二十个!”
“真的假的啊?”
“那你说呢?被抢的船是魏家和林家的,真是倒霉!”
徐令驻足听了半晌,直到听不出什么信息,这才拉着板车离开。
他又去了茶铺,所到之处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昨夜发生的事情。
徐令总结了听来的信息,烫伤男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起码有十个人。
一伙人闯入死牢劫狱,一伙人在外头接应,杀完狱卒就直奔知县府中,趁知县不备,将他从被窝揪出,问出财宝所在,一刀砍下狗头,将之悬挂在县衙牌匾上。
随后这些贼人又抢了金银财宝,逃到码头,抢了林家魏家三条船,带着钱财逃窜到江上,不知所踪。
除了知县,县衙中的主簿、县丞不知死没死,不过相较于贼人劫狱杀官,死牢里逃出来的那些倒霉鬼,也没几个关注。
这也就是说,徐令在灵宝镇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不对,他不确定王柱目前所在何处,若是撞上王柱,只怕又有一场冲突要起。
想到王柱,徐令便想到了柳娘。
也不知柳娘的尸骨被埋在何处。
徐令在城中转悠,趁无人时把板车收入空间,换了一身衣物,随后便四处乱逛。
马头街依旧热闹非常,别院茶铺的命案并没有影响到此处的牲畜交易。
徐令混入商人之中,装作看牲畜的样子,实则想要打听关于别院茶铺的消息。
很快,就听见有人在讨论。
原来命案发生后,后院那户人家很快就搬走了,原本好好的别院成了凶宅,一时半会租赁不出去,价格也变得低廉。
不过那个娘子被杀的王柱倒是个痴情的,现在还在里头住着呢。
徐令装作好奇的样子凑上前问道:“那他不怕有鬼吗?”
“哈哈,他欠了赌庄几十两银子,怕鬼也没别的去处啊!”
原来王柱好赌啊!徐令眸色一沉,又气若神闲地和人闲聊几句,便溜达着离开了。
夜色渐深,马头街的商人四下散去,原本喧闹的茶铺门前空无一人,秋风起,落叶飘旋,冷风直往人裤腿里钻。
王柱喝的醉醺醺的,脚下踉跄着掏出大门钥匙,一连几下对不住锁眼,连忙拍门大喊:“柳妹!快给我开门!”
喊了几声,才察觉到不对,又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徐令在暗处等的急了,心中把王柱这贼人骂了一遍又一遍。
猫哭耗子,假慈悲。
王柱在大门外哭闹一会,惹得犬吠不止。才终于起身继续开门。
暗红色的朱门缓缓打开,他转过身想要闩上大门,恰在此时,一根大棒子从天而降,将他敲得眼冒金星。
“是…谁?”王柱心中冒出念头,扭头一看,门后面不是徐令那个小白脸是谁?
徐令见一棍子下去他还没倒,横下心接二连三挥舞着棍棒打在王柱头上,肾上腺素飙升,直打的王柱昏倒在地,他心跳不止,眼前发白。
这才跨过王柱的身子,把大门闩上,将二人锁在再无他人的别院里。
王柱在醒来时,脑袋剧痛无比,室内油灯昏黄,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徐令那张熟悉的脸。
登时心中大震,“徐令!?你怎么从大牢里出来了!”
徐令死死地盯着他,方才趁他昏迷时,他检查过屋内的陈设,最终在床前的脚踏一角发现了暗色血迹。
“柳娘是被你打死的。”徐令冷冷道。
不知为何,王柱只觉得今夜的徐令和往常那副老好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同,他心中七上八下,发觉自己被绳子死死绑在椅子上,越动绳子反而越紧,心中的惧怕已经升到了顶点。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贱人坏我好事,还想与我和离,我不想和她和离,不过是不小心打她一巴掌!”
王柱费力地解释着。
徐令神色一黯,竟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最后一个问题,柳娘被你埋哪了?”
“义…义庄。她还没下葬,我没钱,我想着赢了钱就给她下葬,徐令你放了我,明日我就去找官府,跟他们说你是被冤枉的!”
徐令深呼吸一口气,忍不住摇头叹息。
看来王柱沉迷赌钱,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这样也好,一个死人,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