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昂走向宿星辰，路过司空旺时，司空旺微微敲了一下光脑，示意让他看消息。

宿昂站定在宿星辰身后，垂眸看完了光脑里司空旺发来的消息，在得知投票结果后，面无表情地关闭了光脑。

见宿昂没有出言阻止宿星辰，司空旺一时有些懵，他朝宿昂递了几个眼神，然而宿昂却如同看不见一般，一直沉默到了会议结束。

会议一结束，司空旺就将宿昂拉到了无人处，“怎么回事？你不拦着你爹？”

“为什么要拦？”宿昂注视着司空旺，漆黑的星眸里如同以往一般，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改成A级作战区，会死更多人啊！这完全是打算减少麻烦，直接放弃三个城市的百姓！”司空旺急速道，“而且，选X的人明摆着就是想找你和龚强、唐烟当苦力，到时候你们在大众面前露脸多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凡多死一个人，你们身上的舆论就会多一分！”

他生气道，“我可以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决定，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明知道这会消耗掉你积攒已久的名气，但宿叔叔却还要你——！”

“我没跟他说，我的精神力恢复了。”宿昂突然开口道。

司空旺一怔。

“他应该是打算利用完我最后的价值，就让我淡出众人的视线。”宿昂淡淡道，“我积攒这么久的名气，足够抵消这次改造三大城A级作战区的决定了。”

到时候，七大世家稍微引导一下舆论，其他城市的众人便会被转移视线，热烈地讨论“偶像”曾经的付出与现下的无能，这种充满矛盾的话题总会让人上头，从而在无形之中忽略三大城市百姓们的死活问题……

毕竟，灾难还没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很难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很快就会回归到自己的生活当中。

而这，就是让人类忽略问题本质最好的办法。

就算部分人类最终能回归理智，又能改变什么呢？

世界不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被无形主宰。

他幼时也会为了救人不顾一切，怜悯于他们脆弱的生命，憎恨于自己的无能，愤怒于父亲冷静下达放弃部分人性命的决定，可当他逐渐混迹于战场，发现以他之能根本无法拯救所有人，纠结于少数人的生命只是自取其扰，并逐渐走上漠视部分人的生命的道路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同化了。

偶像外壳那层荣光，早已沾满了成分不明的血腥，令他犯恶。

他根本，配不上“偶像”这一称号，也不想再扮演一个纯粹的善人。

“简单来说，我可以退休了。”宿昂语气轻松道，“以后可以当个志愿者，随便救救人，然后再去精神病房里呆一阵。”

“……”司空旺嘴角微抽，“我刚准备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你就抛下我退休了？”

“你不是一直想当S级指挥官吗？”宿昂睨了眼司空旺，“顶替我的位置，还无需受控于我父亲，这是你一鸣惊人的好机会。”

司空旺不由摸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顶替你的位置，就算不会被你爹压榨，也会被大众压榨干。”

有宿昂在前做过“劳模”的榜样，他害怕哪次他没去某个现场，就会被人揪着耳朵说他不如宿昂，然后处处拿他跟宿昂做比较。

他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S级指挥官，按照自己的节奏进入高级战场，带领部下们打赢高级魔兽，然后深藏功与名，不暴露于大众之中。

宿昂轻笑了一声，“那看来，人类要失去最后的信仰了。”

当无人可信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倦了，也许乱世出英雄，绝望诞生奇迹，会有奇迹带领人类走向新的道路。

而这个奇迹，绝不会是他。

正这么想着，后衣领就被一个人揪住往旁边扯，宿昂回头一看，是唐云德。

“你别跟过来！”唐云德对追过来的司空旺喊道，宿昂朝司空旺摇摇头，司空旺这才停下了追两人的脚步。

唐云德将宿昂拉到无人之处，左右确认没有什么人，这才道，“小宿啊，你还记得福城满月街……”

唐云德一开口，宿昂就明白他要问什么了，如今知晓钱七可以发现隐藏副本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唐云德。

当然，唐云德也只是猜测，不如他那般更加肯定。

“那是她意外发现的。”宿昂打消唐云德的想法，“别指望她了。”

“啊，这样啊。”没想到宿昂会立马否认，唐云德愣了一下，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你怎么这么确定……”

“刚问了。”

唐云德想起会议期间，宿昂确实出去了一趟，可能就是问这事儿去了，于是哦了一声，失望地叹了口气。

毕竟之前宿昂陪钱七一起去的副本，两个人的关系更熟，如果连宿昂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认，那他去确认肯定也是一样的答案，也许钱七那次发现副本，真的就是巧合。

“唉，你……也保重身体。”唐云德想起什么，又怜爱地拍了拍宿昂的肩膀，“想做什么，就早点去做吧。”

怪可怜的孩子，这才20出头，就要成为被精神力紊乱症支配的疯子了。

宿昂：……

宿昂送走唐云德，回头去找司空旺，却发现司空旺已经不在原地，站在那里的，是父亲宿星辰。

宿星辰一身黑色指挥官服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眸淡然看了宿昂一眼，“还坚持得住？”

宿昂侧了下头，语气同样淡然，“你觉得呢？”

“既然累了，就休息吧。”宿星辰深深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宿昂完全遗传了自己的容颜和发色，看着他有时候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但他和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也许从小就带他去战场，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这么做，人类需要一个闪耀的偶像来转移视线掩盖真相，如此七大世家才能更轻松地寻找新的出路，而不是忙于处理内乱。

如今宿昂的精神力紊乱达到边界值，也该正式退台了，他已经为人类争取了十多年稳定的生活，剩下的……

“您，要找新的傀儡了吗？”宿昂凝视着宿星辰，意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宿星辰笑了一声，坦然道，“傀儡，哪是那么好选的。”

除了自己的亲儿子，还有人会在站在巅峰之处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吗？或许有，但那人一定要有着无法割舍的软肋，才能被他操控在手中。

“希望在我找到下一个傀儡的时候，你不要拦我。”宿星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宿昂，随即转身踱步离开。

宿昂目送着宿星辰离开，拳头一点点攥紧。

还好，还好他欺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