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闲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个英雄,
当初被师父捡到三清观,大师兄在努力学武,念经,以发扬三清观为己任,有目标有理想。
而他呢?
自打进了三清观里,看得最多的经书就是占卜星象,奇门遁甲,周易八卦。
因为在他要饭的时候,每天躺在十字街头,看着街边卦摊后面那个算命先生,张张嘴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交钱,遇见大姑娘小媳妇,还能以摸骨为由,光明正大的占人家便宜。
那时候的他羡慕至极……
磕头跪拜一天也就三五文钱,能买俩馒头,不如人家动动嘴,晚上就去青楼过夜了。
所以他不觉得练武有什么好的,算命摸骨八字周易,这才是一个修道之人的巅峰。
有爱好,所以才有动力。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跳脱,神经大条还好色,胆小怕事,小气吧啦。
所以,他从没想过当英雄。
在三清观时,师兄弟六人,和城西寺庙里的和尚打架,他总躲在最后面,光动嘴不动手。
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永远也无法做到舍己为人,更别提舍生忘死了。
若是以前,他绝对会跪地求饶,投敌叛变。
挨揍多疼啊。
可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弦不对,我竟然会想着救人。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哦,
那是我小师弟,
十六岁入门,
比自己当年还脏的小破孩儿。
老大老三他们修行了内功,以为自己就是武林高手了,觉得自己岁数大,进门早,都特么端着。
人家刚进门就绷着脸给他讲规矩,有病。
所以给他洗澡这种事儿,只能自己做。
老四老五老六,他们懂个屁,个个脑子不正常。
小破孩儿啊小破孩儿,没想到眨眼之间,你都成了真武道君了。
何清闲在挨揍,单方面的挨揍。
本身武功就差,更何况内力重修。
刚一伸手,
那破绽百出的招式便被人家看透。
一掌又一掌,
一拳又一拳。
毫无抵抗之力。
“里妈的,有本似打屎哦,跟里们嗦,道爷哦,最能抗皱……”
不过挨了十余下,他的嘴角就裂开了,粉红色的血肉往外翻,说话都漏风。
眼睛青肿,腹部绞痛。
长生指劫果然名不虚传,可疼死贫道咧。
师弟啊师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哥哥我喊话,二哥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再次被打趴在地,
又挣扎着站起。
两位仙君也有些诧异,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厌烦。
身为仙人府的弟子,名震天下的仙君,即便是堪堪步入宗师级别,那也是宗师啊。
可就这么个破道士,受了自己十几下长生指劫,竟然还有力气能站起来。
其中一人迈步向他走去,指力不断加大,白色的光晕环绕在食指之上。
“你最能抗揍是吧?”
何清闲如行将枯木,摇摇欲坠。
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
被撕裂的嘴角却向上勾起。
“我似里爸爸,我扫里粮啦。”
“你找死!”
食指瞬间点在他的胸口,何清闲就像一发炮弹般被击飞出去。
要么说张清源像他呢,就算打不过,嘴上也不能输!
看着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何清闲,那位被骂娘的仙君依旧不解气。
另一人劝道:“行了,死都死了,你还要鞭尸是怎滴?
师父的大事要紧。”
“哼!”
被骂娘这位愤愤不平,“真是便宜他了。”
“呃……”
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二人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怎么还活着?
何清闲支撑着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俩道:“里娘,真好玩儿,呵呵……咳咳。”
“我要把他的头割下来,看他没了头,还能不能再骂人!”
何清闲没理气势汹汹地小仙君,已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望向跨院。
这么长时间,应该逃了吧,这次,哥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自己面前,何清闲看着他抽出了剑。
剑光一闪……
人头飘向空中。
何清闲有些疑惑,我的头还在,那是谁的头飞了?
在他面前,张清源和李秋燃持剑而立。
而在他们对面,仙人府众人已然将他们三个包围。
何清闲愣了一下,虚弱地骂道:“弟弟呀,你怎么不跑呢,你哥我白死了……”
张清源回过头,看着这个身上带着各自缺点的二师兄。
“今天你是真的帅。”
“说那些屁发,咱们都得屎了。”
张清源摇摇头:“放心,我死了你都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今天不死,下半生,你养我吧。”
张清源蹦起脸,对李秋燃道:“替二师兄包扎,剩下的交给我。”
“放心。”
李秋燃转身去给何清闲包扎伤口,张清源则是往前迈了两步。
事实上,何清闲的喊声他已经听到了,不只是他,全院子的人都能听得到。
在陈宅里,哪个不是练武的,耳力极好。
所以在听到喊声后,张清源和李秋燃顿时提剑往外跑。
可刚来到院子,就被四名女弟子拦了下来。
她们四个的追星剑法亦是不弱,被耽搁了一会儿。
此刻,仙人府的人已经将他们包围在其中,王株阳和萧星悦就站在他面前。
姗姗来迟的陈家父女跑进院子里,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觉得不知所措。
尤其是陈灵儿,上一秒她还是即将嫁入豪门的梦想家,可下一秒……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江海急忙跑到张清源和王株阳中间,一边阻拦一边看向王株阳。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打起来了?”
张清源虽然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但具体因为什么,他却不清楚。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那个倒霉二哥因为自己,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姓陈的,你少在那装好人!”正在为何清闲包扎伤口的李秋燃头也不回地说道。
声音冰冷,语气淡漠。
“秋燃姐姐……”
“闭嘴!”李秋燃同样不给她面子。
张清源提着剑,二师兄伤的太重,必须给他足够的治疗时间。
所以他没有动,因为一旦动手,对方人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去打扰到李秋燃的救治。
“爹,王伯父,汐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陈灵儿急得跳脚。
王汐沅此刻也走了出来,他看着张清源,淡淡地说道:“千算万算,没算到郑玉博那个憨货也在松江。”
“看来你知道我去找他了?”
“呵,那个憨货,要不是有欢喜仆在,早把他绑了。”
张清源点点头,又道:“你们还没算到,我二师兄真的有两下子。”
王株阳此刻说话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忍。
“清闲道长说的对,我的确有两个儿子,次子命运多舛,所以不得不借你的命来续他的命,真武道君,在下对你不住。”
“还废什么话,赶紧打断他的手脚筋,绑了他回仙人府!”萧星悦急道。
张清源呵呵一笑:“王株阳,你家这老娘们儿确实不太聪明,城府也没你深,就算我二师兄不在,我对你们也有防备,还不等计划完成就对我释放杀意,一点都不聪明。”
“牙尖嘴利。”被叫老娘们儿的萧星悦怎么能忍,提着追星无双剑就要上前。
陈江海此刻也拔出了星光剑,拦住了萧星悦的脚步。
“你们要干什么,不是说只用我女儿给你家公子冲喜吗,怎么会扯到清源身上?”
果然,陈江海一早就知道陈灵儿嫁的不是王汐沅,难怪前几天在问他的时候,他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陈灵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爹,又望了望王汐沅,胸口仿佛被大石捶过一般。
“你们……汐沅?”
话已经说开了,他也就不在乎了。
“真以为我会相中你呢,傻妞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说的毫不留情面,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给他舔脚指头的也比陈灵儿长得漂亮……
这话他不敢说,说了王株阳会打死他。
王株阳的确是武林正道,要不是因为他二儿子,他可以一直保持正派。
至于王汐沅,只能说慈母多败儿。
绝望的陈灵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仿佛从九天瑶池,一下子跌进了十八层地狱。
由于太过突然,她的耳朵顿时发出一阵耳鸣。
“爹,他说的都是真的?”
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幸运儿,却不曾想,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最关键的,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阴谋的参与者。
陈江海转过头,带着忏悔道:“灵儿,爹只是想让你幸福,王汐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
“姓陈的,别说的那么高尚,你那是为她幸福吗,你为是我家的三招无双剑谱!”
王汐沅及时补刀。
“爹,他说的是真的吗?”
“别听他瞎说,灵儿,爹真的只想让你幸福。”
“呵,那有本事把剑谱还回来呀。”王汐沅继续嘲讽。
“你闭嘴!”
陈江海和王株阳同时喊道。
陈江海是因为气急败坏,王株阳则是觉得,不应该嘲讽弱小。
可萧星悦却道:“儿子说的有错吗,还不是为了剑谱。”
娘俩的性格一样,都是尖酸刻薄。
有老母亲撑腰,王汐沅勇气可嘉,继续道:“我还不怕告诉你,陈灵儿根本不是给我弟冲喜,她是厥阴之脉,她的血可以做天香续命丸。”
“住口,你这个小畜生!”王株阳接着骂道,这死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的目光看向妻子,“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哼。”萧星悦也觉得理亏,不再言语。
听到王汐沅的话,陈江海同样难以置信,眼珠子变得通红。
他转过僵硬的头,看向王株阳。
手上提着星光剑,怒吼道:“我和你们拼了!”
他本以为闺女只是冲喜,不但能嫁入豪门,自己还能得到一份丰厚的彩礼。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要闺女的命。
施展着粗糙的星光剑法冲向王株阳,可还没等他刺到其身上,就被萧星悦的剑芒划开了胸口。
“爹!!!”
陈江海支撑着身体,
“灵儿,清源道长,我对不起你们……”
此时,何清闲的外伤已经包扎完毕,正被李秋燃治疗内伤。
趁此时间,他用简单的话说明了张清源被针对的原因。
张清源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节点是在这里。
他们知道我和陈灵儿是朋友,也知道我要卖给他们星光剑。
所以,他们提前打探到我的行程,赶在这个时间来提亲。
作为朋友,我必然会被他们留下来送亲,喝杯喜酒什么的。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原因,想赶紧把我骗到仙人府,为他儿子续命。
只可惜,计划太糙,漏洞百出。
而我,又是个好事儿的。
陈灵儿趴在陈江海得尸体上哭。
张清源耸了耸肩,
“给你们家药方的,是摘星楼吗?”
“是又如何?”
张清源摇摇头:“没事儿,我会让他们下去陪你们的。”
“废话少说,看我打断你的手脚,上!”
王株阳叹了口气,他双手的十个指头上环绕着一圈圈光圈。
“清源道长,抱歉了。”
张清源深吸一口气,提着剑道:
“不,这话应该是贫道对你们说才对。”
真武伏魔剑法……
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