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日头升的晚,急促的马踏声惊醒了马车里省神的大臣们,忙叫车夫让开了路。
看清楚马上一闪而过的精铁铠甲后,叫车夫加快了路程。
又是一年寒冬,又是被善解人意的皇后娘娘免了请安的寒冬。
但这个寒冬好像并不平静。
祝妍刚醒,正在温暖的被窝里扭捏,就见素月脚步匆匆的进来。
“娘娘,快起,皇后娘娘传话叫各宫去坤宁殿,不许请假。”
祝妍睁大了眼,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奴婢听着有传言,天没亮北边有急报进宫了。”素月给祝妍穿着小衣,贴着耳朵说了这么一句。
祝妍先是懵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猛的抓紧了底下的褥子。
“您别急,咱们还安全。”素月见主子一瞬间的紧张安慰道。
倒不是紧张,就是祝妍如今心里认清了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胤子民,突然听到打仗,是那种家园被破坏的复杂情绪。
但她身为女子,又觉无能为力。
祝妍到了坤宁殿,大概就是叮嘱后宫不要生乱,是龙是虎都盘着卧着。
虽看着皇后面上镇定有加,但祝妍还是看出了皇后眼底的一丝不安。
最后嫔妃散去,祝妍留了下来。
作为皇后后宫第一人,祝妍很有自觉性。
“臣妾说什么别担忧的话都是徒劳的,但臣妾曾经都是听说程将军乃常胜将军。”祝妍安慰道。
“这些话我都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不安。”皇后摸了摸胸口。
皇后知道官家等这一仗做了很多准备,但殊不知对方也是准备多年,终究还是生与死的较量罢了。
后宫里皇后刚安顿好了众位嫔妃,叫嫔妃们不要生事儿,前朝里就炸开了水花。
皇帝发话要御驾亲征。
大臣们自然极力反对,虽然你皇帝侍卫出身,但这打仗又不是儿戏。
再者太子刚成亲,在大臣眼里还年轻,万一皇帝有什么,太子担不起重担。
虽说是皇帝亲征,但皇帝也不是真的上战场。
怎么说谢安看着文文雅雅像是个雅皇帝,但骨子里还是有野心作祟。
皇帝亲征,又能写入史书增加光环,又能给前方将士增士气,谢安是执意想亲征。
几日里都在和大臣进行拉锯战,祝妍在后宫里听着小道消息,听说淑妃父亲差点撞柱了。
前方的后勤保障工作也都安排好了,是谢安带着太子亲自监督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送走保障部队的第二天,太子留下一封信跑了……
紫宸殿里,送信的小黄门瑟瑟发抖,怕官家随时了结自己。
直到自己重新回到东宫,还有种尚在人间的虚无感。
谢安盯着太子的信一遍又一遍的看,谢安搞不懂向来稳重的太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前线,是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去的吗?
太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拐走了关系最好的伴读祝为溪。
谢安揉了揉脑袋,想把太子抓回来鞭一顿。
但思考一番还是派出了不少内卫去保护太子。
谢安对太子还是老父亲的复杂情绪,一边想孩子出去历练长见识,一方面又想将太子护在羽翼下,做一个盛世太平君主。
太子出逃,最生气的莫不过是皇后。
祝妍知道消息后,大为震惊,只觉得太子挺勇。
但在素琴支支吾吾的说为溪也跟着去了时,祝妍勇不动了,紧接着就是生气。
祝妍心里是大义与私心作战,最终私心获胜,在心里骂了百遍祝为溪狗崽子后,不得不虔诚的跪在佛祖面前保佑。
太子和祝为溪出逃的第五天,已经是腊八了。
但无论多温暖的腊八粥,祝妍喝着都觉索然无味。
算算日子,两人估计还在路上,祝妍再次觉得太子和自家弟弟,叫人不省心。
边关苦寒,又值寒冬腊月的,也没个天气预报看看沿途的天气如何。
叫人焦急。
大臣们对于太子这一举动也颇为复杂,官家不能去亲征了,朝廷稳住了,但太子要是有什么事儿,朝局也会被影响。
所以,紫宸殿,谢安的案头上多了一摞弹劾太子的奏章,谢安一本一本读了过去,压下了奏折,留中不发。
俩好兄好弟的出逃,倒叫祝妍觉得自己和皇后成了后宫里的难姐难妹。
二人每日都要在佛堂跪一阵子,祈盼前方战事顺利,祈盼太子和祝为溪平安归来。
景佑十年,唯一一次没有大型年宴。
就在坤宁殿后头摆了几桌,谢安带着嫔妃们小聚了一下,也没有酒水。
嫔妃们这时候也不敢触帝后霉头。
兰妃晋为德妃后,隔三差五的也找皇后和祝妍说话。
只是如今大胤和漠北开战,兰德妃又病
了,祝妍觉得大概就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吧,尽管如今德妃在大胤认了亲也算是大胤的人,但从前十几年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能抹去。
后宫能得到的前朝的消息很少,且祝妍的情报网没往那方面发展,能得到的些消息只是从皇后那里得来的。
正月初八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太子和为溪到了燕城,与大军汇合。
谢安也早补了圣旨,派太子前往督军。
祝妍心里不安,为前头战事,也为祝为溪,太子到底是皇帝儿子,还是大胤储君,所以祝为溪肯定会比太子惨。
这种事儿,不可能不罚。
祝妍知道,太子还可能是混合双打,这一个月里,皇后心底存着气。
太子妃日日来坤宁殿陪着皇后这个婆婆。
一场战役,好像打碎了宫里所有的活动,最热闹的上元节,宫里的极为冷清。
上元节还是三公主的生辰,听说三公主整日甩鞭子,势必要做话本子里的女将军,叫皇后打发去抄经才消停。
“阿娘,真的有女将军吗?”月芽儿挨着祝妍问道。
虽然祝妍可以告诉月芽儿路是人走出来的,但前年的史书叫祝妍把话咽了下去。
“话本子里有,戏文里也有,元庆说的是哪个?阿娘讲给你听。”
如今月芽儿渐渐大了,祝妍也不大叫月芽儿了,也是对女儿的尊重。
月芽儿托着腮,“是三姐说她要做女将军。”
“可这世上并没有女将军,大臣们也不会同意有女将军。”祝妍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乌黑亮丽的软发。
这时代的女性,做安安稳稳的大花瓶,才不会头破血流吧。
正月底的时候,太子妃在坤宁殿里晕倒,诊出了快三个月的孕事儿。
算是为气氛沉重许久的后宫带了个好消息来。
第一场喜报传来的时候,初春的第一场雪刚刚消融。
祝妍盯着屋檐不断扩下的雪水,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