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战马都杀了。”
卫清晏负手立于山顶,听了这话,她拳头紧攥,面上神情毫无变化。
击败乌丹,她在回京路上被八万北陵军埋伏。
所带两万护国军折损过半,余下的退居黄沙岭。
粮食在十日前吃光,敌军顿顿大肉,炊烟中的食物香味摧残着将士们的意志。
却久久等不到驰援,希望渺茫……
“立即生火。”
护国军铁骨铮铮,宁可战死,也绝不窝囊而死!
“将军,敌军又攻上来了。”
马肉还未煮熟,副将再来汇报……
黄沙岭杀声震天!
卫清晏眼前一片通红,已经杀出了血雾。
但终究敌我悬殊。
利箭贯穿身体,她被暗卫阿布接住,残余护国军速速聚拢在侧。
阿布快速削落她身上象征身份的铠甲,将血糊在她脸上,遮掩她的容貌。
随后掀开自己脸上面具,露出一张和卫清晏七分相似的脸。
“主子,让阿布最后做一回您的替身。”
他想将她藏于尸山,为她谋一条活路。
“大魏护国将军是个女人,大家给我上,活捉她,主子有重赏。”
北陵人的话,让阿布原本要点卫清晏穴位的手,转而拿起她的银枪,奋力冲向了北陵军,“杀……”
……
卫清晏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下柔软的棉被提醒着她,此刻身在何方。
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些,只静坐片刻,她便缓过神来。
三年前她在胖和尚的莲花坞醒来,身躯残破,记忆全无。
直到眉心显出莲花印,随着莲花印的颜色加深,身子也慢慢恢复,甚至在两月前忆起前尘。
是的,黄沙岭战死后,她又起死回生了。
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卫清晏提起包袱出了客栈。
夜色于她来说,同白日无异,在马棚寻到自己的马,卫清晏策马往京城而去。
她总该为那两万护国儿郎们讨一个公道。
“扑通!”
卫清晏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砸得细碎。
到京城时,正值半夜,城门已关,她便来从前发现的温泉洗漱一番。
却不想,在露天的温泉池子里泡得正惬意,从天砸下来一个人,欲避开时,看清那人的脸,想到温泉池子底下尖石,卫清晏生生接住了他。
“醒醒,醒醒!”她用力拍着怀中人的脸。
男人毫无反应。
卫清晏捉住他的手腕,脉象虚弱。
温泉上方也是池子,怀中人是顺着水流下来的,应是溺水了。
卫清晏将人拖到了岸上,压了压他的胸口,男人吐出两口水来,依旧不见醒转,面色惨白如鬼。
这是……要死了?
“护国将军战死,北陵人欲折辱他的尸身,是容王带兵赶到,斩杀了余下北陵军。
又朝北陵发起猛攻为护国将军报仇,打得北陵主动献出两座城池请求停战,容王也因此重伤,一夜白发。
百官弹劾容王私自发兵,皇上夺了他的兵权,命其在京中养病……”
这些话,卫清晏不知听了多少遍,只是那时不知百姓口中的护国将军就是自己。
而眼前昏迷的人,便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容王时煜。
是他替阿布敛了尸,是他斩杀了知晓她身份的北陵军,免她女子之身的秘密曝光。
可他因此丢了兵权,还落下病根。
卫清晏深吸一口气,俯身贴上他的唇,将气往他嘴里渡。
仇要报,恩也要还的。
谁想唇被男人吮住,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腹中,卫清晏正欲出手推开他,一股大力将她挥进了池子里。
时煜冷厉出声,“滚。”
卫清晏没防备,连着喝了两口温泉水,才从水里冒出来,“我好心救你,你恩将仇报。”
本就被他砸得满身疼痛,又被这样一推,卫清晏只觉浑身要散架,怒意上来掌心劈水,欲用水珠打回去,可这一使力,她当即白了脸。
她没力气了,别说用内力,连泅水的力气都没了。
身子往下沉时,脑中想起胖和尚的交代,“印在人在,印丢人灭。”
莲花印是功德印,她能行走世间,全靠它养着。
可,跟了她三年的功德印,怎会好端端就没了?
抬眸看见已经站起身的男人,卫清晏瞳孔猛缩。
刚她渡气救他时,眉心处有丝灼热,一纵即逝,定是他将她的功德印给吸去了。
杀千刀的!
出师未捷印先丢,身子愈发沉重,而岸上的男人毫无动作,卫清晏只得竭力攀住一块大石,不让自己沉下去,“拉我……”
“是谁派你来的?”时煜淡冷的眸子望向水中人。
最近宫里想要他娶妻,寻了各种由头往他府上送女人,都被他搪塞过去。
今晚母后传召用膳,酒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他借温泉水将身上药物逼出,不想最后昏迷,醒来便见这女人非礼他。
卫清晏力气渐失,支撑艰难,解释道,“我来京寻亲,偶然发现这温泉,你从上头落下来,见你没气息,才给你渡气,你拉我上去,就当还我刚才救你之情。”
时煜暗暗运了运力,这种周身顺畅的感觉,他已经两年多不曾体会,不知这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但,“你大半夜能寻来山里温泉,想来不至于上不了岸。”
扮柔弱、施恩图报的把戏,他见多了。
未出手,只应他不想这处染血。
见他转身离开,卫清晏气急,“你个过河拆桥的王八蛋……咕咕……你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