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天家无父子,帝王薄亲情。
单就大魏一朝,抑或放诸史书,萧宣对皇贵妃生的九岁的五皇子萧谨睿,跟七岁的六皇子萧谨琰溺爱娇宠都是特例中的特例……相较之下,萧宣对待其馀诸子的方式,才称得上是天家父子关係的典型。
怎么说呢?就是不曾苛待、不至漠视,却因牵扯了权力地位和种种利益关係之故,使得彼此之间的亲情尤为寡淡。
事实上,萧宣说是偏心的没边了,可在吃穿用度和应有的教育上,却从未短着其他几个儿子。
他严厉禁止宫人捧高踩低,轻慢皇子,也同样会定期关心几人的生活状况和学习进度。
如是种种,哪怕是犯了宫规的妃嫔生下的皇子亦不曾例外。
比起那些听信谗言、又或因个人好恶动輒训斥杖责皇子的帝王,行事素来理智自持的萧宣甚至都能称得上天家少有的慈父了!
更何况是最宠爱的皇贵妃生下的这两个皇子?
特别是皇五子萧谨宸,是最有机会被封为太子的人选。
为何说这皇五子萧景辰是皇储不二的人选呢?
原因当然皇后无所出,宫中除了皇贵妃妃位最高,其余像德妃生的大皇萧宇只不过是沾了个长而已,况且,在他而冠之年取了皇子妃后就出宫住进了皇子府里去了。可想而知他是不可能成为储君。
二皇子的母妃许昭媛是个家族背景不显的商户之女,也与两年前大婚后出宫住进皇子府。
三皇子母妃王贤妃几年前谋害皇嗣之罪被贬冷宫,不用说,成为太子的希望渺茫。
四皇子的母妃只是个美人的妃位,母族也只是个七品县官......
因而,只有皇贵妃所生养的皇子最有希望成为储君,且皇五子萧景宸从前年起,帝王一直带在身边教养。
所以说,帝王的偏宠完全合乎世情伦理,连那些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御史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皇帝只有六个皇子,没公主。
奈何陈婉茹生六皇子萧景琰时伤了身体,二人再是想要女儿,萧宣也舍不得陈婉茹怀孕生子。
萧宣跟一心想有个女儿的陈婉茹一样,都喜爱陈容这个娇美可爱的侄女。
封她为县主,赐婚于她喜爱的孙毅。
不然,皇帝怎么可能点那从七品的孙毅跟着镇西将军林玄清上战场?
所以这些还不是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看在乖巧懂事的陈容身上?
与那孙毅何干?
亏得孙毅还自以为是的拿什么战功换取退婚。
他怕是昏了头......
······
此时的孙家是愁云密布。
武安侯孙庆武从儿子立了战功时的开心,到儿子私自与皇帝退婚的惊吓,到此时的如芒在背!
心情可谓如山峦一样的起伏......
孙尚书年入五旬却一点不显老,眼睛细长明亮,长眉浓郁,不怒自威。他穿着一件很平常的仙鹤纹直裰,仿佛只是个寻常的老儒,跟夫人林氏高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子上,夫妻二人均黑沉着老脸,唉声叹气。
本以为家中能力最强的次子,能跟陈尚书家深受帝妃宠爱的女儿嘉和县主定亲,孙家将会摆脱现下的尴尬困境,走上更广阔的康庄仕途......
没成想,自家的好儿子竟给了他当头一棒,没给他一点转圜的余地,就直接了当地用战功跟皇帝换来退婚口谕。
真是个孽子!
孙家正等着他的战功还有婚姻来维持家族之兴旺。
不能怪孙庆武着急上火,暴跳如雷!
孙庆武的爹乃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从前线归来后被封为武安侯,自己也是占了父亲的光进兵部任职。
自从老父亲过世后,武安侯府再无人能去边塞守疆,长子世子孙康文不成武不就,家里给他捐了个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的职位。
次子是个纨绔,成日介的跟些浪荡子沾花惹柳吃花酒。
只有孙毅这个幼子有祖父风范,凭自身的努力成为一个从七品的游牧副尉,且,升职前景可期。
孙毅打小就知书懂礼,勤勉好学乃全家人的希望......
没成想承担着全家人希望的幼子,把希望之星亲手给湮灭个彻彻底底!
你叫孙庆武怎能不暴跳如雷?
孙庆武又怎会不知道,明儿的大朝会他将面对的是帝王怎样的滔天怒火?
色厉内荏的孙庆武,对着低垂着脑袋颤惊地跟一众下人站在一旁的吴管家吩咐道:“去,去把那逆子从角门给放进来,叫他滚去祠堂反省!”
“是。老爷。”吴管家正抬脚准备离开,穿着件真紫色云纹妆花长身褙子,檀色的综裙,头面倒是华贵至极的侯夫人林氏接话,厉声道:“那个女人不准进门!”
身着青色锦袍的吴管家脚步不由一滞,心道:倘若三少爷非要让她进门,哪是他个做奴才的能阻止得了的?
哎......
武安侯府大门外,身穿威风凛凛武袍的孙毅带着那马车里的女子来到大门紧闭的府门前,原本应是大门大开,众人相迎才是。怎么竟是府门
即便不是如此隆重的迎接他,也该大门大开迎他进府呀!
谁知竟是扣门声声,只是无人回应。
过了一炷香时间,面容不显的吴管家才打开角门走了出来,躬身见礼道:“三少爷请随老奴进府。”
孙毅一肚子的怒火也在这等待的一炷香时间里消耗殆尽,闻言对着吴管家微微点颌,随即牵起身旁低垂着脑袋看似柔弱不已的女子的手,举步就往角门那儿走去。
吴管家见此,只能小声地把主子们的话重复一遍:“三少爷,老爷叫你去祠堂反省,”随后迟疑一秒道:“夫人叫你一人进府......”
孙毅本来就因等候许久,家里竟是没人出门来迎接与他,心中气闷。
听了这话,风尘仆仆的俊颜上顿时一片厉色,“哼!”的一声拉起身旁的女子快步进门。
身旁柔弱的女子顿时梨花带雨地怯喏道:“小将军,是妾的不是,惹得您跟家里起争议。”声音说不出来的娇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