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口,沈嘉柠自己都愣了几秒,对面的裴时瑾更是沉默下来。
要死了…真的是要死了……
她这张破嘴!
她竟然敢让江城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大佬给她磕头,她是疯了吧!
不用裴时瑾说,沈嘉柠自己都觉得,她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了!
“沈嘉柠。”
通话持续了十几秒的沉默,裴时瑾忽然低笑出声。
“嗯?什…什么事?”沈嘉柠这会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裴时瑾会不会气的想要弄死她。
“在家么?”裴时瑾忍不住点了支烟,淡白色的雾霭蒸腾而上,模糊了几分男人的轮廓,也柔和了些他面庞上的冷厉,显出些宠溺来。
“不想在……”沈嘉柠小声开口,琢磨着他该不会是要过来收拾她吧。
裴时瑾嗤笑出声:“怕了?”
“没有,怕你真过来给我磕头。”沈嘉柠红唇轻扁,倔强的坚持。
开玩笑,输人不输阵,岂能因为他两句话她就怂了?
“那你等着。”裴时瑾眸色暗沉沉的,用力吸了两口手里的烟后,转身便将才点的烟掐灭,拿上外套转身朝外走。
沈嘉柠这会是真的生出些不安,匆匆从桌前起身跑到窗外,忍不住道:“那个…外面下雨了。”
“知道。”裴时瑾沉声开口,没再有什么多余的话。
“可我快要睡了。”沈嘉柠心不在焉的开口。
她站在窗边,穿了件宽宽大大的T恤,两条纤白匀称的腿裸露在外,这会素白的脚丫不安的踩着拖鞋玩,说不清在不安什么。
大抵是想起他上次冷着脸的模样,她总归是有些怕的,又或者是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还在,让她又羞又恼,总觉得丢了面子不想见他。
可这些不安之下,却仍有一种名为期待的东西,像是要挣脱黑夜的束缚,在被雨水浇灌后的土壤里,变成一株染着水滴的、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
“我看看你就走。”裴时瑾温声开口,低沉又干净的音色,像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恩。”沈嘉柠喉咙发紧,心跳的却有些不正常的快。
他想看什么呢?
她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
上车后,裴时瑾就两个没处理完的项目开了场简短的视频会议,而后又给宋辞打了通电话,签了几分文件,才总算是得了会清闲。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夜,夜幕漆黑而浓密,瓢泼大雨交织出细细密密的雨帘,宛若生出些白雾。
路灯在夜色里散发着暖黄色的、柔和的光晕,整座城市都在这格外的喧嚣里,寂静下来。
裴时瑾忍不住去想她此刻的模样,大概是暖洋洋的房间里,裹着毛毯看着电视,亦或者是捧着咖啡杯在赶稿。
是,他想她了。
他和她已经有许多日子未见,可若和以往相比又着实算不得长,他似乎总是在想她,只是方才那一刻,那想念尤为强烈。
强烈到他不假思索便推了工作,在这雨夜里、花上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只为了去见她一面。
*
裴时瑾到时,沈嘉柠自然还没睡。
许是因为有些日子未见,又或许是因为上次最后闹得不太愉快,沈嘉柠见着裴时瑾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身上带着雨夜的寒气,肩膀上沾染了些水迹,这会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带着炙热的温度,让沈嘉柠招架不住。
“不请我进去坐坐?”裴时瑾率先开口,她身后是暖色的灯火,连带着她身上都晕染开了些许暖意。
沈嘉柠扁了扁红唇,侧身让开,替他摆好拖鞋,忍不住嘟囔着:“你说只是看看的。”
裴时瑾扬起唇角,沉声道:“我洗个澡。”
沈嘉柠也没拒绝,雨下的又大又急,饶是他在外面的路程不多,却也到底湿了衣角。
再怎么同他置气,她终究是舍不得赶他出去的。
直到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沈嘉柠不由得轻叹口气,裴时瑾这个人对人心的把控总是格外可怕,大抵是察觉到她的心软,他才总是得寸进尺之后又得寸进尺。
沈嘉柠给他倒了杯热水,而后便缩在沙发上看起之前宋志胜转让到她名下的资产。
这些日子太忙,一面忙着华清园的事,一面忙着学校毕业设计的事,再加上‘宁迦’名下之前还接了几个私活,沈嘉柠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产业她之前已经处理了一部分,如今还有一小半,需要她仔细斟酌。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沈嘉柠翻开合同后,视线落在便利贴上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不由得又陷入恍惚。
裴时瑾会替她标注这些,她是没想到的。
可再想想,她好像也不该意外。
前世她到最后一无所有,所剩不过‘宁迦’名下所创建的公司,后来她失明也难再创作,便是裴时瑾一直替她打理。
她明明已经对一切失了兴趣,也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偏偏他却装作不知,而是请了很多设计师,时常过来同她沟通,听她的想法,让她试着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根据心里所想去设计珠宝的样式,再由他们改进。
而后等到珠宝成品设计出来,他又会请专人送至家里,她凭着触感去感受和想象,时常会生出些欣喜。
那时候他们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只是她仍旧恨他恨的厉害。
总觉得他把她弄成那副样子,而后又来假惺惺的关心她,虚伪又恶心。
想起一开始时,她冷嘲热讽将那些设计师赶走、想起她对他恶言相向砸了不知道多少首饰、撕了多少稿子,沈嘉柠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胡思乱想间,裴时瑾已经从浴室出来,身上披着自己那条HELLO KITTY浴巾,沈嘉柠:“……”
看来有必要帮他准备一套睡衣了。
“我的HELLO KITTY不干净了。”沈嘉柠痛心疾首,忍不住开口。
裴时瑾:“……”
沈嘉柠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没起来,板着小脸道:“人也看了,澡也洗了,裴先生没什么事也可以走了。”
裴时瑾凤眸幽深,眼尾微挑,走上前坐在她身侧,忍不住将人捞进怀里,沉声道:“不是想让我给你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