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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钉子

“宋队, 宋队!”恍惚之间是谁在耳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宋余杭已逐渐听不真切。

“有警员受伤!担架!担架!”几个医护人员跑了过来,把她抬上了救护车,往她的嘴里塞着管子,扑在她身上做着胸外按压。

众目睽睽之下,救护车闪灯鸣笛一路疾驰而去。

市禁毒支队的人也到了, 帮忙打扫战场, 把还活着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匪徒们押上了警车。

至此,潜藏在江城市郊深山密林里的武装势力已全部清剿干净。

冯建国甫一回到市局, 省厅的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不多时, 市委重要领导们齐聚一堂,开会研讨下一步的解决方案。

***

市中心医院。

一张张病危通知书从手术室里传了出来,要不是季景行死死扶着宋妈妈,她几乎快瘫软在地。

终于, 手术室里的灯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 面色严峻。

“全身多器官衰竭, 并发大面积感染, 送ICU吧。”

这就意味着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地走路了,但好在还留了一条命。

宋妈妈喜极而泣, 和季景行一起扶着轮床往重症监护室走。

方辛段城几个都跟在身边, 等把人送进去之后,郑成睿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走的时候叫我。”

段城正蹲在地上安慰宋妈妈, 回过头来小声嘀咕:“快去快回,一会还得回局里开会呢。”

方辛看了一眼郑成睿离去的方向,他整个人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并无异常。

***

“喂?”男人从兜里取出了另一张卡,插进手机里,拨通了电话。

“她还没死,不过,伤的很重。”

对面略微停顿了一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

“命还真大。”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会再有人误事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懂他的意思。

“你心软了?事已至此,开弓再无回头箭。”

男人沉默。

他接着道:“杀了她,你我大仇得报。”

洗手间外面的盥洗台上传来了冲水声,有人进来了。男人挂断电话,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了马桶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他走了出去。

江城市公安局。

作战会议室。

“综上所述……”薛锐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一伙身穿制服的高级警官簇拥着为首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肩膀上也缀了银色橄榄枝,警衔竟是和冯建国不相上下。

这阵势怎么这么像逮捕犯罪嫌疑人呢,薛锐往后退了一步。

那伙人就把门阖上了,为首的警官走到了台前,面色严肃,沉声道。

“滨海省公安厅禁毒局副局长胡森吉,接省公安厅上级领导命令,并就昨夜发生的武装冲突成立7.15专案组,全面接手负责市局的一切缉毒、禁毒工作。”

底下不仅坐着市刑侦支队的人,还有禁毒支队的领导,此刻都面面相觑。

啥意思,他们都被排除于这个案子之外了?

更重要的是,成立专案组这么大的事,事先并没有跟市局的二位主要领导透露过风声。

冯建国沉得住气,反倒是那位副局长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这是我们辖区内的案子,也该由市局和省厅联合办案才是。”

那位胡局长冷哼了一声:“你们辖区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追究责任全部都是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副局长拍案而起:“你……”

老狐狸冯建国站了起来,仍是笑眯眯的,挺着肚子满脸和善。

“哎哟,你看,昨晚才出的事,不到四个小时,胡局长就过来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实在是辛苦了。”

“先坐,坐,小薛,给倒杯茶,正好,我们也在说这个案子,也想听听省上各位领导的意见。”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冯建国在指桑骂槐说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

至于后面那话则纯粹是在客套,毕竟人家也是一把手,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滚出去吧。

胡森吉拉了拉领带,只得咽下这口恶气,在冯建国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一坐下,冯建国就开始了,两手交握,目光祥和地看着他。

“前些年去省厅开会的时候还见过胡局,那时候还跟在赵厅后面负责部分禁毒的工作,如今依旧是风采照人啊,不似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咯。”

胡森吉比他小那么几岁,刚升副局长不久,这是在摆前辈的谱了。

他差点一口老血没吐出来,心里暗骂:他妈的老狐狸,成精了还。

“咳……”胡森吉手抵着唇轻咳一声:“说案情吧,等案子结了再陪您叙旧也不迟。”

冯建国一扬手:“小薛,继续。”

敌不动,我不动。

局长不动,属下自然也不敢动。

薛锐复又硬着头皮站上了讲台。

“昨夜我们捣毁了一处位于江城市郊的武装势力老巢,缴获了大量新型毒品,抓捕犯罪分子数十名,扣押涉案车辆五辆,另有二十一人死于和警方交火之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言,他其实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刚上任不久,但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以及台下冯建国暗含了希冀的目光。

薛锐深吸了一口气,逐渐侃侃而谈起来。

在他跟市局、省厅各位领导做汇报的同时,数辆警车开出了市局大门,风驰电掣掠过街道,径直开到了欢歌夜总会门口。

车门拉开,跳下了荷枪实弹的刑警直接破门而入,从里面抓出了数位涉案人员,有穿着侍者衣服的员工,有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还有部分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统统戴着手铐排着队押上了警车。

欢歌夜总会金碧辉煌的大门口被贴上了封条,正式关门歇业。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这咋啦?开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查封啦?”

“嗐,肯定是犯了事儿呗,看这动静,还是大事。”

“关的好,关的妙,早就听说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了。”

“嘘,小点声,能开在这里,开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背后……”

流言如风一般散播开来。

市局审讯室里,针对活下来匪徒的紧急审讯也在紧锣密鼓进行着。

走廊里往来人员俱是脸色严肃,脚步匆匆。

薛锐把大致案情讲完后,整个作战会议室鸦雀无声。

尽管胡森吉来之前也有所耳闻,但当他看见那些画面的时候,还是咽了咽口水。

宋余杭冒死带回来的录像,成了揭露犯罪事实最直接的证据,也就是这份证据迫使整个江城市、乃至滨海省的公安警力全部动员了起来,大势所趋,谁也拦不住。

这份证据冯建国不仅抄送给了省厅,当然还有别人,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说。

老狐狸摩挲着手里的钢笔:“经过调查得知,毒贩七天后会和神秘买家进行一笔价值两个亿的交易,纵横中缅泰三国的大毒枭顶爷亦会参与。”

他话音刚落,胡森吉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到时候正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就由我全权负责现场指挥……”

冯建国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胡局也看到了,毒贩组织严密,又有重火力,人数众多,单凭特、刑以及缉毒的警力恐怕还是不够。”

“我会向上级申请调派武警作战部队参与战斗。”

老狐狸面色波澜不惊:“手续繁杂,恐怕一会半会无法办妥。”

“你……”胡森吉被噎了一下,心想:他妈的你个堂堂正厅级公安局长,调动自己辖区内的武警支队还不就是签个字的问题。

未等他再开口说话,一道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

“事急从权,我已和公安部、武警部队的领导通过气,这个责任,我来负。”

众人纷纷起立:“赵厅。”

“赵厅。”

“赵厅。”

……

老人面上有岁月刻出来的风霜,须发皆白,领带却打得一丝不苟,内里是雪白的高级制式衬衫,藏蓝色的警服上一丁点儿灰尘也无,肩章上缀着一枚银色橄榄枝绕了半周国徽。由省厅几个高级警官簇拥着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主位上。

冯建国微微低头让开了位置。

他坐下去,双手交握,抿紧了唇角,看着这一屋子人,郑重宣布。

“从现在起,7.15案,已由公安部挂牌督办,省厅直属,其余各兄弟单位全力以赴协助省禁毒局破案,务必一举击溃犯罪团伙,还我国西南边境平安!”

***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逃亡,高速公路、机场、火车站、客运站都设了卡,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还在江城市内。

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顶爷一行人来到了滨海码头附近,有人接到了他们,藏进了渔村里。

林厌没有想到就连码头附近都有顶爷的内应,暗自心惊,却也悄悄记下了地形。

等人一安全,老虎他们就把枪口对准了她。

刘志率先子弹上了膛,和林厌带来的兄弟们一起叫嚣。

“干什么?!干什么?!”

“放下枪!”

“你们先放!”

双方互相僵持不下,林厌坐在废弃工地毛坯房的一角,顶爷坐在另一边打量着她。

她唇角轻轻挑起了一抹笑。

“顶爷这是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来的也太快了些。”顶爷摆了一下手,老虎退了一步,却仍是端着枪。

“带上来。”林厌早有准备,逃亡的时候还不忘托上陈芳。

女人如同破麻袋一样被扔在了地上。

火柴划亮,刘志给她敬了一根烟,火光跃动在女人眼角眉梢,她的脸上只有狠厉,刚刚的脆弱被一扫而空。

“你自己说,都做了些什么。”

“是是是……我说……红姐……红姐不要杀我!我愿为你们当牛做马,当牛做马啊!”

陈芳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住磕着头,砰砰作响,一边磕一边痛哭流涕,一五一十地把和那个警方卧底的相识过程全部抖露了出来。

林厌一边听一边抽烟,淡然自若,仿佛并不关心她究竟说了些什么,是否对她有利。

她整个人坐在这里,浑身上下竟然也散发出了一股足可以和顶爷相抗衡的气场。

在这些老油条面前,撒谎轻而易举就会被识破,但说真话就不会。

陈芳确实和那名警方卧底认识,但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和王强一样都是为顶爷做事的人,为了钱财名利甚至是毒品,她把自己奉献了出去。

这种**关系差不多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她全部一字不落说了。

当然,前提是,她想活命。

王强死后,林厌暗地里找过她,把他死时的录像扔在了她面前反复循环播放,甚至还带她去看了焚尸的现场,按着她的头把人掼进了雨水里。

她至今还记得那种腥臭泥泞的滋味,陈芳一阵不寒而栗,更不敢抬头看她了。

不过最后也是林厌扶起了她,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望进她的瞳孔里。

“想活吗?想要自由吗?如果你想,听我的,事情结束,我送你出江城,别再回来了。”

这些就是陈芳全部知道的事实,她不知道的是,她认识的那名卧底最后机缘巧合被宋余杭制服了,而她乔装改扮混了进去。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见过宋余杭的,她那张脸想不叫人记住都难。

因此在说到他的外貌特征时,陈芳略微顿了一下,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林厌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她不知道咋说了,时间也来不及给她们串供,最重要的是,她不应该看自己。

她心里盘算着,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了顶爷在观察自己,手悄悄扣上了手枪,准备实在不行避开要害开枪先把人打晕再说,可是陈芳只是个身体孱弱的普通女人,未必能死里逃生。

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刘志已一脚踹在了她肩膀上,把人踢翻在地,义愤填膺。

“他妈的,不要脸的女人!破坏红姐和王哥的感情,还和条子勾搭在一起,险些坏了大事!”

紧绷的气氛随之瓦解,林厌的手从枪套上松了开来,轻轻弹了弹烟灰。

“情况就是这样,顶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不信,顶爷,这女人诡计多端,上次弄走我们一批货也是,她肯定是有什么私心才来救咱们的!”

顶爷还没开口,老虎已抢着说话。

“私心?”林厌扯起唇角嗤笑了一声,换了一边跷着二郎腿。

“我确实有。”

“你……”老虎气愤,没等他上前一步,刘志的枪已顶上了他的额头。

“万年老二做久了,也想尝尝做大哥的滋味儿,顶爷,我想您应该能明白我的。”

林厌说着,夹着烟指了指老虎。

“就这个狗东西,来大陆的时候在夜总会里吆五喝六,欺负我手下的兄弟,有时候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上次还欺辱了一个歌女,人就死在包厢里,他妈的,打狗也要看主人。”

林厌说的确实是事实,老虎涨红了脸,也不顾枪就顶在脑门上,破口大骂。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千人骑万人乘的婊子,老子不光杀了你手底下的人,还想看看你被压在我身下喘不上气来一个劲儿求爷放过你的模样……”

他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

老虎的裤裆空空落落的,一阵凉意袭来,他低头一看,浑身冷汗都下来了。

林厌吹走枪口硝烟:“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劝你认清楚现在是个什么境况。”

那颗子弹打在他的皮带扣上,弹开了弹簧,被金属部分崩落在地。

屋里没开灯,这么近的距离环境黑暗,要想百分百中也是不容易的,但凡只要偏一寸,子弹射进腹部,他现在也就不会站着大放厥词了。

老虎咽了咽口水,腿开始发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飞快提起了裤子,却不敢再大声骂骂咧咧。

刘志这才收了枪,复又站回她背后。

作为欢歌夜总会的员工,老虎哪次来不是颐指气使的,此刻林厌带来的人脸上都有些怒色,尤其是听了他番话。

但也许是治下极严,愤怒归愤怒,所有人都没再开口,等着林厌发号施令。

顶爷笑了,有一下没一下替她鼓着掌:“不愧是红姐,后生可畏,倒叫我这个老头子长见识了。”

林厌也笑,扔了烟头。

“顶爷客气,就是这手底下有些人忒不是东西。”

顶爷瞥了老虎一眼:“回去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虎内心一凛,遍体生寒,哭丧着脸:“顶爷……”

“滚下去巡逻去!”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那一下子爆发出来的狠厉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震。

那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散发着会吃人的光。

老虎知道,他这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了,头皮发麻,不敢再多待,拿着枪就出去了。

林厌指指地上战战兢兢的陈芳。

“这人毕竟是我手底下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顶爷一颔首,准了。

林厌一个眼神示意,从外面走进来了两个彪形大汉拽起陈芳就往外走去。

***

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院。

雨水冲刷在玻璃窗上。

躺在床上的女人坐了起来,自己掀开了氧气面罩,看着站在窗前的黑影。

“林厌怎么样了?”

“最新消息,已打入敌人内部。”

“被我制服的那个人呢?”

“双面间谍,已被关押起来了。”

宋余杭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好好审审,一定能问出更多东西来。”

她垂下眸子想了想,提出了目前的当务之急:“交易地点?”

冯建国摇头:“这么重要的讯息,不到最后一刻,顶爷是不会说的。”

宋余杭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也就意味着她必将卷入战争里,承受来自犯罪团伙和警方的双重压力。

“不行,决战之前,人,我一定要接回来。”

冯建国转身,沐浴在黑暗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短暂地照亮了屋内。

“她的代号是‘钉子’,你的代号是‘尖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余杭一怔,手捏皱了床单。

“即使杀了顶爷,打掉这个特大跨国犯罪集团,能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可她若是……”

“若是……”她蓦地红了眼,咬牙。

“那也不是我的心之所愿。”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这些事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警察不做,让手无寸铁的平民上吗?”

瞧瞧这话,多么耳熟。

她也跟林厌说过。

也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从前的自己是那么大义凛然,是那么理所应当,把牺牲、奉献看成是人生的全部。

原来只有轮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的时候,才能彻头彻尾理解那种悲痛。

林厌……林厌啊,你还是太傻了。

不是向来特立独行的吗?

不是向来不屑一顾的吗?

不是向来对他人生死冷眼旁观的吗?

怎会为了她几句话就奋不顾身至此。

“从我们穿上警服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我们虽然是血肉之躯,但肩上担着的是这个地区,甚至是整个国家、民族的安定和未来,时时有流血,天天有牺牲,我们就不去做了吗?任由黑暗吞噬人间?”

宋余杭下了床,坐在床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大雨滂沱。

“您说的,我都懂,但我问您,您愿意让您的孙女将来也从事这一行吗?”

冯建国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愿,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为他们破除黑暗,扫清障碍,重见光明。”

不是她,而是他们。

宋余杭唇角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您说的对,钉为刀上刃,刀为钉上身,我也想在光明里迎接我心爱的姑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