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毅的叹息声,向荣和小陈不由得又对望一眼,向荣不易察觉地摇摇头,然后给杨毅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说道,“先喝杯茶漱漱口吧。”
“怎么,吐了?”小陈笑望着向荣。
向荣冲他皱皱眉,然后转向杨毅,“好点儿了吧?”他关切地问。
“嗯,过劲儿了。”杨毅勉强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在嘴里漱了半天,找了个空碗吐了进去。抬起头,他晃了晃脑袋,对小陈说,“不好意思啊,今天现了。”
“现就现呗,有啥啊?”小陈给杨毅把水填满,“这是喝了多少啊,一会儿还能喝吗?”
“该喝就喝呗,有啥不能喝的?”杨毅斜睨了他一眼,从烟盒里摸出烟,发给大家。
“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豪气。”小陈竖起大拇指,点点头,给大家点着烟,“我俩可就等着和你家拼酒呢,上次不分胜负,不过瘾啊。”
“拼酒还不简单?我随时应战。”杨毅满不在乎地笑笑。
“你看。”小陈笑着扬扬头。
杨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餐桌上摆着两瓶二锅头,其中的一瓶已经起了封。
“我们给你带了箱酒,今天喝酒就没拿,你给我个地址,明天我给你发过去。”小陈眨眨眼,“咱们今天就喝二锅头,省得说我们欺负你。”
“喝啥也不怕你啊。”杨毅横了小陈一眼,又看向向荣,“上午到的,这回呆几天啊?”
“大概三四天吧。”
“有事儿?”
“也不算,过来看看朋友,”向荣答道,“这不,一来就联系你了嘛。”
“够朋友。”杨毅吐出一口烟,“说心里话,还真有点儿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你们啊,”小陈笑道,“上次一接到你的电话,心里都长草了。”
向荣会意地笑笑。
“我说老杨,你真不记得目的地那回事儿了?还打电话问我们。”小陈笑呵呵地问。
杨毅楞了一下,苦笑摇头。
“不记得正常啊,眼里只有人了,还能看见啥?”向荣戏谑道。
“那场景多劲爆啊,回家我俩念叨多长时间啊,不信你问问向荣。”小陈回想着当初的情景,依然兴奋不已。
“就是,”向荣看向杨毅,“你说你是不是得谢谢我们俩啊,如果不是我们张罗着去目的地,也没有你们的今天吧?”
“那必须谢啊,咱老杨可不是不讲究的人。”小陈挑了挑眉。
“你俩唱双簧啊,”杨毅的心渐渐往下沉,“咱说好了啊,咱们喝酒是喝酒,能不能不提他啊?”
“他?你是说王可吗?”小陈忍俊不住。
“看来是真闹别扭了。”向荣打量着杨毅。
“两口子还能有多大事儿?”小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看我和向荣,有时候也闹别扭,还不是过去就完事了。”
“说的是啊,”向荣接过话来,“杨毅,王可比你小,难免使使小性子,你就让着他点儿呗,能处成你俩这样,多不容易啊,有啥大不了的啊。”
杨毅猛吸一口烟,双眉微蹙,看向两人,“我是说真的,咱能不能不提他?”
向荣狐疑地看着杨毅,随即脸上浮起笑意,说道,“好,不提就不提。”说完他看向小陈,“咱可说好了啊,谁再提王可就罚谁酒。你还愣着啥啊,咋还不倒酒啊?”
“哦,对,倒酒。”小陈伸手去拿酒瓶。
杨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哼笑一声,说道,“喝多了,嘴把不住门,没轻没重的,别怪我啊。”
说话间,小陈已经倒了三杯酒。闻到酒味儿,杨毅下意识地皱皱眉。
“你怎么样啊?不行咱们就歇会儿。”向荣注意到杨毅的神情。
“幸亏刚才在外边吐光了,”杨毅讪讪地笑了笑,“不然一闻这味儿,非得现场直播不可。”他把烟掐灭,“胃里空了,没事儿了,咱们该咋喝就咋喝。”
“要不咱们先吃点儿鱼吧,给肚子先垫垫底儿。”
“也行。”
小陈帮杨毅盛了鱼,递给杨毅,看着他,忽然笑得直不起腰来。
“怎么了?”杨毅诧异地问。
“你赶紧吃,先喝点儿汤。”小陈催促杨毅,见杨毅喝了两口汤,再也忍不住,大叫道,“杨毅啊,杨毅,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今天。”
杨毅看看小陈,又看看向荣,哑然失笑。
“你就别逗他了,”向荣笑吟吟地说,“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杨毅心底七上八下,但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吃光碗里的鱼,把碗往前一推,拍拍肚子,说道,“这回成了,咱们开喝吧,白让你们笑话半天。”
三个人都端起酒杯。
“这第一杯,我先干为敬,北京欢迎尔。”杨毅望着两个人。
“不用干吧,这三两多呢。”向荣忙阻拦道。
杨毅没理会他,皱皱眉,
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向荣和小陈见状,连忙也喝光了。
晚上的酒局就这样开场了。
二锅头杨毅向来喝得很顺,第一杯一下肚,他像是又找回了正常的状态。三个人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彼此的近况,都默契地跳过了有关王可的部分。杨毅思忖再三,最终也没告诉他们自己进了看守所的事儿。
不知不觉,两瓶白酒见了底。杨毅的头有些发晕,但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他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向荣,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
“向荣,问你件事儿。”杨毅对向荣说。
“怎么了,你说。”向荣倚靠在椅子上。
“你们成天和煤老板打交道,和他们手下熟不熟,有没有什么信得着的人?”杨毅斟酌着词汇。
“手下?什么样的手下?”
“就是看家护院那一类的。”
“你是说混黑道的?”向荣心里警觉起来。
“差不多吧。”
“你怎么了?”向荣狐疑地盯住杨毅。
杨毅眨眨眼,没说话。
“是不是有人欠债不还啊?”向荣追问。
“你先说有没有人吧。”
向荣和小陈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冲着杨毅点点头,说道,“有。”
“向荣,小陈,咱们是朋友,我杨毅明人不做暗事。”杨毅发了圈烟,“我碰上点儿事儿,但不能在北京找人。”
向荣和小陈对望一眼,都了然地点头。
“如果你们有人,就先给我备一个,”杨毅吐出一串烟圈,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不能害你们,所以你们千万别问我是什么事儿,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最好。你们也别勉强,不行就直说,这本来就是个为难人的事儿。”
向荣思忖片刻,端起酒杯,说道,“杨毅,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废话不说。你的事儿我们不问,但你要记住,你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
“谢了,”杨毅也端起酒杯,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也未必会走到那一步,你们别忘了,我是律师,做事儿有分寸,我就是先备着。”
向荣没再说话,仰脖喝酒,透过朦胧的玻璃,望着杨毅嬉笑的面孔上那一闪而过的冷峻的眼神,他的心底蓦地升起一阵寒意,第一次,他见到了另一个杨毅。